【六朝清羽记】第三十一集(完)[河图实体] 仙侠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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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31

  【第三十一集】內容简介

  宋军无粮,急迫出战。宋军各领将存了考量己身在朝堂的利益之心,星月湖则是齐心协同、步步进逼。程宗扬的粮战尚未大获全胜,陡出变数──这场「和」,谈是不谈?

  江州。

  寨内中央建有望楼,四面各立角楼,寨内营帐井然。一入夜,寨中除了敲击刁斗巡逻的兵卒以外,严禁任何人走动喧哗。

  与贼寇三次交锋导致宋军伤患剧增,一部分伤患被送往后方的州县,遗留下来的除了可以痊愈的轻伤患,还有一部分没有救治价值的重伤患。

  偌大的营地内,伤患的痛呼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哀声遍野,半夜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张亢的衣服解开半边,袖子捋到肘上,头发、胡须乱篷篷的,看起来像一个不修边幅的兵痞。他的手中扣著一只陶碗,在桌上摇得哗哗作响:众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看著露出的骰子,众人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呼。一名军士笑颜逐开,连忙把桌上的铢钱收起来。

  骰子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帐内气氛愈发热烈,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掀帘进来。

  斩首十五级的战果堪称攻城战中第一功。夏用和亲自颁令,任命刘宜孙为代指挥使,张亢作为副手,主管一个营的兵力。

  夏用和虽然是一军主帅,却没有正式任命的权力,只能暂时加一个「代」字。

  让刘宜孙没想到的是,张亢召够人手,第一件事是拉著手下聚赌。军中一入夜连说话、走动都不允许,聚赌更是死罪,如果被人捅出去,麻烦不小。

  张充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一把揭开陶碗,接著大骂一声,却是五点,这一把连最后的赌注也输个乾净。

  张亢拿著输空的钱袋起身,不等刘宜孙开口把得罪人的话说出来,便大笑两声:「刘指挥!你不是说为大家拿酒吗?怎麼才来?我陪你出去看看!」

  沉默片刻,张充首先开口:「刚巡过营,情形怎麼样?」

  张充道:「用不著。」

  「铁蒺藜申请不到的,中军不会给任何一颗。」张亢道:「你放心,贼寇不会偷袭这里。」

  「单是伤患,每天消耗粮就将近一千石,他们怎麼会轻易消灭掉这些白吃饭的嘴?」

  「我什麼都没说。」张亢打断他,「只不过今天开始,金明后寨所有溃兵的口粮已经减半。」

  「他们已经被贼寇吓破胆,」张亢毫不客气地说道:「神臂弓再锋锐也要人来拉,军中士气全无,纵然上战阵也只会一哄而散。」

  「若不如此,哪里还有士气?」张亢道:「只要能振作士气,别说是聚赌,我还告诉他们,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日。」

  「他们便是匪吗?」张亢打断他,压低声音道:「岳逆大营的军纪你恐怕比我更清楚。两军相争,争的是道义吗?那还打什麼,大家选个圣人出来不就完了?刀枪之间、生死之际,道义能替你挡箭,还是能替你多砍对手一刀?」

  幸存的军士虽然大多没有受伤,但士气全无,随时准备拔腿逃跑。张亢把这些都头召来聚赌,刘宜孙才从他们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神采。

  「这是过年时我从犒赏的大车上偷的,足足五斤。」

  「你是指挥使,上了战场要靠他们冲锋陷阵,撤退的时候要靠他们拼性命为你断后。」张亢道:「想用这些军士,军规军纪都是屁,能让他们觉得你够义气,信得过你才是真的。有功你替他们记著,有事你给他们罩著。一口酒两个人喝,一口肉大家分著吃,还能带著他们吃香喝辣,他们才会为你卖命。」

  张充堆起笑容,像什麼事都没有发生,粗声大气地说道:「哥儿几个!刘指挥给大夥送酒来了!」

  张亢把掷骰子的陶碗拿来,用袖子一抹,「哮哗」的倒上酒,一边道:「这趟来江州,大夥流血流汗、担惊受怕,一点好处没都捞著。来!一人一碗,都解解乏!」

  说到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天,众人都有些兴奋。有军士道:「张指挥,江州水泥到底是啥东西?」

  众人都抽口凉气,营里的都头每月军饷不过十个银铢,打下江州就能发几年的财,不由得都为之心动。

  军士们一碗酒下肚,这会儿听了张亢的话,脸都胀得通红。有军士道:「刘指挥,真有女匪?」

  「有多好看?」

  军士们哄笑中,忽然有人道:「张指挥,咱们还见过一个女匪,在烈山的时候……」

  「是妖女吧?从匪的都是妖女。」

  帐中的气氛顿时炽热起来,刘宜孙想说什麼又闭上嘴。

  帐内众人兴致不减,这些都头有的昨晚跟著刘宜孙登过城,还有在烈山见过那队可疑的车马:这会儿不知详情的人拉著打听,见过的兴致高昂,三三两两说得热闹非凡。

  江州城中,小紫小小打个喷嚏,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她穿著一袭紫色暖袍,席地坐在熊皮脚踏上,手臂依著一口描金彩绘的木箱,白净的手指轻轻敲著箱面。烛光下,精美绝伦的五官如珠如玉。

  小紫在箱上叩了几下。箱盖轻轻打开一条细缝,递出一张黄纸,上面鲜红的字迹犹如朱砂,写著一组干支。

  朱砂般的红色都是鲜血,上面点著几根细细的毛发。雁儿将黄纸卷起来,缝进娃娃,然后小声念段咒语,又用针在指尖刺了一下,挤出一滴鲜血,点在布娃娃眉心。

  雁儿拿起针,在布娃娃上轻轻刺了一下,箱内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雁儿张大眼睛。「真的呢!」

  院中传来一声如树叶飘落般的轻响,一道黑影宛如一缕轻烟,从对面的檐角飘落,接著朝窗口掠去。

  黑影诡异地一扭,身体像面条一般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避开这一拳,接著手腕一翻,亮出指根套的钢环,握拳与拳头硬拼一记。

  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只拳头抬起,如蒲扇般的大手一张,抓住他的面门。

  这几下兔起鹘落,雁儿还不知道发生什麼事,她听到外面的异响想推窗去看,一回首却不见小紫,只有那只布娃娃放在案上。雁儿诧异一下,然后慢慢推开窗户。

  雁儿打个冷颤,接著看到小紫。

  冥冥中仿佛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钤声,夜风掠过,卷起庭中飘落的枯叶。忽然间,那具尸首似乎动了一下。

  小紫回过头,竖起手指放在红润的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露出一个狡酷的笑容。

  「南荒的商路?」张少煌端详手中一颗龙眼大的湖珠,忽然转过头,「石胖子,你们金谷石家当初发财就是靠这条商路吧?」

  金谷石家是自石超的祖父一代才开始发迹,石超的祖父曾任竞州刺史,十余年间便富可敌国。

  阮宣子握著酒樽,不屑道:「商贾之辈,皆是逐利的小人!」

  但如果没有拉他们入股的把握,程宗扬也不会开口自取其辱。

  阮宣子道:「商贾不事生产,尽是些买低卖高的刁猾之徒,世称之为」五蠹「,岂是吾辈所为?」

  桓歆道:「阮二,你不想发财是你的事,你哥还在这儿呢。」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紧的是有酒、有美女,」谢无奕道:「程老板,你的生意若带一家金钱豹,算我一份!」

  桓歆第一个叫好。十家之中,程宗扬不用说,兰陵萧家、陈郡谢家、清河张家、谯国桓家表态支持,已经占了一半,石超虽然没有开口,但他入股的心思只怕比程宗扬自己还热切,剩下几家向来以谢无奕、张少煌、萧遥逸马首是瞻,见状也纷纷附和。

  张少煌笑道:「这不好吧?整日白吃白喝,我张某无所谓,小侯爷的面子怎麼过得去?」

  谢无奕沉著地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程宗扬要的就是这句,拱手道:「那就多谢各位了。」

  程宗扬一口应承下来。众人都出自士族,家资豪富,也没把这当回事,转头放在一边,又重新欢饮。

  「石胖子,你够有钱啊,那可是两万金铢。」程宗扬笑道:「说吧,你看中什麼了?」

  程宗扬笑道:「这你得和小侯爷商量了。」

  「水泥在小侯爷手里,分出来一些让你经营也不难。你们石家在哪儿生意做得顺手?到时用你的人,利润归你,不过要挂盘江程氏的牌子。」

  两人在席间三言两语便定下交易,程宗扬把江州水泥在唐国的经营权交给石家,石超则负责在唐国设立六家商号,全部挂上程氏的招牌,垄断水泥的经营,利润的八成全归石家。这样程宗扬凭空得了六间商号,石超也得了一份丰厚的收入。

  宴饮到了子时才渐入佳境,众人怀香抱玉、竞相豪饮。程宗扬无意久坐,寒暄几句便要离席。

  萧遥逸只好坐下来,咬牙切齿地握住骰子,发狠要让张少煌喝得把肠子吐出来。

  从脂香粉浓、酒肉杂陈的宴席出来,程宗扬吸了几口清洌空气,压下翻滚的酒意,头脑略微清醒了些。

  也许星月湖和那些世家都没当回事,但此事程宗扬已经盘算许久,并不打算含糊过去,每年拿几个钱作为分红就算完了。

  不过各家参与的生意仅限於水泥,织坊是死丫头的,珠宝生意是死老头的,都不会让他们插手。

  程宗扬相信,只要江州不陷落,一年之后水泥生意的巨大利润足以令王茂弘这样的老狐狸都为之惊叹。

  程宗扬让各家白得干股,同时监督帐目并不是大发慷慨,而是留下扩股的余地。各家既然没出股金,自己要再扩几股也没话说。

  有所失方有所得,这样的大生意如果斤斤计较,想独占利润,历史上石超祖父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教训。

  兰姑笑道:「公子可冤枉奴家了,是吴执事不肯,非要在外面等著。」

  吴战威「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

  程宗扬大笑道:「让你说中了,吴大刀脸红了!」

  三人打趣几句,程宗扬随口道:「城都被围了,楼里怎麼又新来了姑娘?」

  「这有点不合适吧?」

  程宗扬露出苦笑。兰姑的话或许有些夸大,但对於那些不受宠的普通家姬来说,平常都是充当宴客的娱乐品,在府里和在楼里也差不了太多。

  「公子听奴家说一句如何?」兰姑道:「当日公子打发那些姐妹回家,却是害了她们。这些日子我听说,那些姊妹有些刚到家又被父母兄舅卖掉,有些回家找不到落脚处,又折回来。」

  「也不能全怪父母,有些姑娘用过锦衣玉食,吃不惯家里的粗茶淡饭,自愿卖到大户人家为妾也不是没有的。况且那些人家甘卖儿女,往好里说也是养不起的。」

  所谓的「被逼」、「无奈」往往是自甘堕落的幌子。对有些女人而言,布衣粗食的良家妇女还不如锦衣美食的娼妓来得合意。

  程宗扬心下自嘲:人家自己都愿意,自己还充什麼圣人?

  程宗扬想的是:既然她们愿意当娼妓,自己也不用再自作多情。兰姑听到却揽衣跪下,诚心诚意地给他磕个头:「我可代姐妹们谢谢公子了。」

  「公子不知,楼里的姑娘没有拿钱的规矩。每日不打不骂,好茶、好饭养著就是了,到了年老色衰,被楼里开恩打发出去便算好的,哪里还能拿钱?有公子这番心意,咱们楼里的姑娘都该给公子立长生牌位。」

  程宗扬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笑道:「还有,服侍咱们自家兄弟的时候,让她们用心些。」

  夜色如墨,东城的方向隐隐传来喊杀声。宋军大规模的攻城战虽然停止,小股袭扰仍持续不断。

  自从铁壁相公李士彬被诈降的贼寇刺杀,宋军不再收留任何俘虏。星月湖大营的反击多是以击伤为主,留著伤患消耗宋军的粮食。

  靠近南门一带的房屋有些被投石机砸毁,东城因为兽蛮人突破城墙,也有地方受损。

  程宗扬一路想著心事,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忽然人影一闪,一直跟在后面的吴战威跨前一步挡在他前方,反手握住刀柄。

  客栈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息,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异常,不过程宗扬有一项本领是吴战威做梦都想不到的,他太阳穴上的伤疤微微一动,捕捉到一丝淡而又淡的死气。

  吴战威如猛虎般纵起身,用肩头一扛:门闩断裂,大门洞开,「篷」的一声撞在墙上。接著大刀挥出,已经与里面的刺客交上手。

  江州的城墙上现在每隔几步就有一名星月湖军士把守,说句「连苍蝇也飞不进来」并不算夸张。想不被察觉地进入城中,只有水下这一条路。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程宗扬一直担心组建直属营,凭吴战威的身手不足以服众。

  看样子吴大刀和易彪、吴三桂交流多时,修为已经突破第四级,进入入微的境界,放在星月湖大营也不算太差。

  程宗扬笑眯眯道:「大半夜的,三位是走错门了吗?江州衙门我可认识人,只要我一句话,一会儿就把你们扔牢里,挨个一顿板子,信不信?」

  两人同时向程宗扬攻去。程宗扬笑容不改,等两人到了身前,双臂一振,从背后擎出一对钢刀,接著一招「虎战八方」,顷刻间劈出十余刀。

  程宗扬脸色微变。这帮刺客不只三人!死丫头的焚血诀虽然已经解除,但气血消耗过多,万一遇袭,凭她自己怎麼也护不住梦娘和雁儿两个弱女子,何况还有卓云君这个心怀叵测的*。

  「吴大刀!」

  程宗扬压力一轻,立刻脱身掠往后院。客栈后的小院房门紧闭,程宗扬顾不得破门,直接纵身攀住墙头,翻身而入。

  刚掠入院内,程宗扬便听到侧边风声一紧,一柄涂黑的长剑从旁递来。

  话音刚落,小紫房中的灯火突然一暗,被劲风扑灭。程宗扬的眼睛险些瞪出来,那刺客涂黑的长剑构织成绵密剑网,将程宗扬截下。

  程宗扬飞身掠过庭院,脚步刚踏上台阶,楼内突然弹出一枚利刺。程宗扬刀柄一错,用柄尾磕中刺尖。却见那枚利刺旋转了一下,并没有飞出,接着有一股尖锐的真气透入体内,在经脉间狠狠扎了一下。

  那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功法又诡异出奇,程宗扬攻势受挫,只差了一步没有登上台阶,一面退开半步,一面放声叫道:「死丫头!」

  身后发出青砖碎裂的声响。吴战威一脚将青砖踹得粉碎,功力全出,破开三人的合击硬闯进来。

  加上使娥眉刺的女子,现身的刺客已经有五人。外面四名刺客都是四级上下的好手,那名女刺客的修为只怕在第五级中阶,比程宗扬还高出半筹。这样的实力,只凭程宗扬和吴大刀两个要自保都难。

  吴战威倒没想那么多,只要程头儿没事就够了。他横刀护在程宗扬背后,忽然「咦」了一声,低声道:「程头儿,他们穿的好像是咱们家的东西。」

  程宗扬深吸一口气,然后舌锭春雷:「楼内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那女子冷冷道:「别妄费心力了,这院子已经被我们布下禁音术,你叫得再响十倍,外面也听不见。」

  看来想喊来援兵是指望不上,程宗扬沉声道:「在下与各位素不相识,不知今晚有何指教?」

  吴战威知道程宗扬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熟,低声解释道:「他说的几个都是杀手。九眼虫和赛无常名声不响,鬼道人是五级坐照境的高手,要请动他至少要几百金铢。白骨罂粟是两个人——白骨先生和罂粟女,两人倒不是夫妻,只不过时常联手杀人,性情残忍,论名头比其他几个都大。」

  令程宗扬不解的是,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算自己没听到,孟老大他们也该听说吧?

  程宗扬一边思索,一边打着哈哈道:「这几天事忙,没想到家里来这么多客人,有失招待,莫怪莫怪!哈哈!」

  男子哼了一声,「好教你知道!我们便是——」

  好狠的贱人!程宗扬肚子里大骂,脸上却收起嘻笑,疾言厉色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诸位来江州不就是为了那处绝世宝藏吗?只要你们放人,宝藏在下立刻——」

  刺客的长刀这时才「锵」的一声落地。程宗扬左刀架在刺客颈下,右刀提起,指向众人,「现在大家可以谈谈了,你们放人,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江州,此事就此揭过。」

  男子轻轻一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他说的宝藏……」

  隔着面罩还能感觉到那男子脸上一红,讪讪地松开手,接着场中传来一声惨叫。

  那刺客发出凄厉惨叫,左手抱住鲜血狂涌的右腿,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程宗扬抬脚把他踩在地上:「鬼叫个屁啊。她是不是借过你的钱没还?这么急着要把你灭口?」

  「我来!」吴战威大吼一声,扑向对手。

  四人同时动手,那女子也从阶上掠出,两枚娥眉刺在掌心转如光球,攻向吴战威。

  程宗扬明知道他们的打算,可分身无术。来袭的刺客身手比自己脚下那个还强上几分,自己刚才用上太一经,靠着鬼魅般的身法偷袭得手,这会儿正面交锋,虽然有九成把握能赢,但等自己干掉对手,足够吴大刀死两次。

  一股冰寒的真气迎面袭来,自己的五虎断门刀刚一劈出,仿佛被一团寒风冻住,威势陡降。程宗扬挽出两团刀花,奋力从寒风中挣脱,接着身形后挫,又被逼到阶下。

  程宗扬的心直沉下去。这两人的修为都不在那名女子之下,六人联手,别说救人,连自己恐怕都逃不出去。

  那个瘦子似乎是刺客的首领,他抓住一名女子的头发,瞧了瞧她的面孔。雁儿脸色雪白,手中还抱着一只刚做好的布娃娃。

  即使在恶斗中,程宗扬仍忍不住想大笑。早知道死丫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擒住,这些刺客也好本事,居然找到数日不见的卓贱人。

  鬼眼刺客托着卓云君的脸颊道:「年纪有些像。」

  瘦刺客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入耳内:「你是不是姓韦?」

  鬼眼刺客道:「不是你,何必躲在箱子里?」

  瘦刺客阴声道:「太尉府拿出两千金铢的赏金,我还以为这逃奴是什么天姿国色,原来就是个娼妇的模样。」

  鬼眼刺客正去扯她的衣服,手臂被她拍中,皮制的水靠立刻多了无数细小孔隙,鲜血随即喷出。

  这个下贱的娼妓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记斩蛟沙却精纯无比,轻易破开自己的护体真气,透骨而入。如果不断臂求生,斩蛟沙循着血脉进入心脏,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救治。

  雁儿的巫毒娃娃本来能操控卓云君迎敌,但她只跟小紫学了一点皮毛:卓云君一击之下便失去所有力气,随即被瘦刺客一掌拍飞。

  轻笑声中,一个少女从对面的房中走出,施施然走下台阶。她声音清丽,一字一句都仿佛晶莹珠玉在舌尖齿间跳动,说不出的柔美动听。

  缠斗的六人蓦然分开,程宗扬肋下多了两道伤口,都不深,但吴战威左臂挨了一刀,几乎露出骨头。

  程宗扬虽然痛得直咬牙,心情却愉悦至极。他按住伤口,禁不住大笑起来:「死丫头!都是你干的吧!」

  瘦刺客一摆手:「男的杀了,女娃留着。」

  「太好了!先从你旁边那个老女人开始剥吧。」小紫拍手笑道:「我正好想做一面人皮鼓呢。卓美人儿的皮不够用,再用你的好了。」

  小紫抬起白嫩的手指笑吟吟一点,空中仿佛传来一声凄厉鬼哭,一只恶鬼从虚空中探出头来,一口吞掉乌光,然后消失不见。

  瘦刺客身上的皮衣猛然收紧,紧贴着身体,接着像一根竹竿般直纵起来,一手指天,开口道:「玄!」

  吴战威忽然叫道:「辰星流变,化为七妖!他们是辰星七妖!」

  「我知道了,」小紫拍手笑道:「那个瘦子是辰星流变中七颗妖星的第三星拂枢,擅长玄冰指。鬼眼的是第四星灭宝,擅长暗器,你是第六星惊理,辰星七妖一下来了三个呢。」

  小紫笑道:「我还知道辰星流变的七妖以外,还有岁星流变、荧惑流变、填星流变和太白流变,共三十六颗妖星,都属于龙宸外围。我还知道姐姐出自瑶池宗,因为杀了自己的师妹才加入龙宸。姐姐原来用的是剑,为了掩饰以前的身份才换成娥眉刺,武功也因此下降一成。」

  小紫抬手娇叱一声,绕在臂上的珊瑚臂钏犹如一条赤红的小蛇倏然飞出。臂钏上多了环状排列的五个凹孔,此时相邻的两个凹孔中嵌着一红一黄两颗宝石。

  娥眉刺与臂钏一触即分,臂钏飞回小紫臂上,女刺客也退回原处,这一击却是不分胜负。

  程宗扬一头雾水,「昭旦、昭明是谁?」

  程宗扬上下打量她。「死丫头,你对龙宸还知道多少?」

  「冰!」瘦刺客拂枢冷喝声中,庭内温度再降。

  吴战威的眉毛、发梢都结出冰渣,龇牙咧嘴地说道:「玄冰真诀!专克内家真气!娘的,这次我吴大刀可开眼了!」

  小紫忽然扬声道:「喂,该你了!」

  那声冷哼之后却没有人出来。眼看庭院中阴风刺骨,拂枢玄冰指的威力不住攀升,小紫双手叉腰、抬起下巴:「武二。再摆架子,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花苗的女人。」

  接着那人头颈一伸,露出猛虎般的头颅和颈后斑驳的虎纹,神情凶悍,正是南荒一别后就消失不见的武二郎。

  暴喝声中,一颗足有西瓜大小的光球轰然飞出,吞噬那名瘦刺客的身影。庭中密布的寒意像被滚水泼上一般瞬间消失。

  嚎叫声中,拂枢身形立生变化,半边干枯的躯体迅速缩小。他一边施术封住伤势,一边拖着受伤的躯体朝屋顶飞去。

  「篷」的一声巨响,被人影砸中的青砖尽数粉碎,周围方圆丈许的青砖同时跳起,被武二郎这一摔尽数震飞。

  但九阳神功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功,他的玄冰真诀威力远远不及,一交手就被纯阳的九阳神功完全克制,如同积雪遇火,一败涂地。

  「一个破五虎断门刀换我一门九阳神功,你还有脸说!」提起这事,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笔生意我算是赔大了,五虎断门刀就那几招,你还教得七零八落,那个虎踞空山怎么使的?我这半年都没练顺过!」

  武二郎双臂一展,双刀还未出手,气势如猛虎出谷,奔腾而起。周围几名刺客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这时纷纷守住门户。

  另一名刺客怪叫一声,转身就逃,武二一步跨出就有丈许,轻易追上,把他砍倒。程宗扬正看得高兴,忽然「咦」了一声。

  程宗扬愕然间已经有四名刺客死在武二郎手下,剩下的鬼眼刺客灭宝和女刺客惊理分头掠出,却被吴战威和小紫分别截住。

  【第三十一集】第三章:猛虎出柙

  另一边小紫与女刺客的交手更像是话家常。小紫笑道:「姐姐的身材真好呢,虞家姊妹的身子人家也见过,好像还及不上姐姐呢。」

  「知道哦。」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姐姐知道人家的手段吗?」

  小紫笑吟吟地抬起手掌,掌中多了一只血迹斑斓的玉瓶,正是程宗扬一直带在身边的都卢难旦妖铃。

  那声音鬼气森然,以惊理的修为,心神也为之一滞。紧接着一只鬼手破空而出,如幻影般穿过她掌中的娥眉刺,重重击在她的胸前。

  小紫笑道:「很好玩吧。」

  惊理修为稳在小紫之上,却被冥幽爪打得狼狈不堪,她咬牙道:「好歹毒的小贱人!」

  幽冥爪的诀法并不艰难,有第四级入微境的修为就可以施展,但幽冥爪每出一招都要耗费一条阴魂。如果阴魂生前修为平平,全力一击也没什么效果:如果是高手,世间哪来那么多高手让人抽取阴魂?

  小紫笑道:「别冤枉人家,人家是刚捡的,还有两个一起给你好了。」

  勉强封住最后一记幽冥爪,她也口吐鲜血,从墙上跌落。

  那只妖铃原本是幽冥宗的圣物,建康之战,古冥隐落在小紫手中,毕生所学都被小紫毫不客气地搜刮干净。那只妖铃在自己手中顶多让月丫头听话点,在死丫头手中却成了杀人夺魄的利器。

  「停!」程宗扬连忙拦住杀起凶性的武二郎,免得他顺手把那名折肩断腿的刺客也干掉。怎么也得留个活口,问问龙宸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吧?

  吴战威哈哈大笑:「二爷!咱们又见面了!」

  「好说!等回建康,我给你补上!到时候让我婆娘出来给你倒酒!」

  「哟,二爷长学问了,还知道规矩。」程宗扬揶揄道:「谁不知道二爷是天生大爷,见人大一辈,竟然把吴大刀当哥,这也太给我们面子吧?」

  「武二。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哭爹喊娘了?」

  两人却不吵了,程宗扬打量武二郎,武二郎也打量他,半晌后两人同时露出笑容,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

  数月不见,武二郎没有半点风霜之色,倒像是在哪儿过了个肥年,吃得红光满面,这会儿又是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牛气冲天。

  武二郎一摊巴掌,气势十足地说道:「六重!正宗的九阳神功!」

  武二虎目一翻:「二爷乐意!你看不顺眼,二爷这就拍屁股走人。江州这破事,二爷就不管了!」

  「呔!平白给你助拳?二爷才没那么闲。」武二郎道:「无利不起早,二爷听说江州招雇佣兵,正好手头缺钱,想赚两个钱花花。」

  武二郎扭头道:「紫丫头!二爷急着赶路,咱们回头见!」说着拔腿就走。

  武二郎停下来,「啥股份?」

  程宗扬接着哈哈一笑。「二爷,我随便说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就算江州失守,苏荔族长的钱血本无归,赔得底儿掉也跟你没半点关系,责任全由我来负!」

  「二爷的意思是,苏荔族长的股份你看着?」

  程宗扬笑眯眯道:「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不过工钱的事……二爷是不是直接跟苏荔族长算?」

  龙宸七名刺客或死或擒,庭中的禁音术已经失效,城上的喊杀声隐隐传来。武二郎在江州已经待了几日,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也跟他老人家没半文钱关系。

  程宗扬朝吴战威竖了竖拇指。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个居家好男人,对自家的生意够上心的。只不过武二这厮也太护食,就这么躐到城上,恐怕臧修他们先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小紫朝他摆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程宗扬也不废话,把吴战威背到肩上,一边去追武二。

  镇教的九阳神功被一个全无关系的外人学去,她身为太乙真宗的教御却沦落人手。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若非小紫揭破,绝少有人知道凶名昭着的妖星都隶属于龙宸,更没人知道妖星中的昭旦、昭明双星就是虞氏姊妹。

  三十六妖星大都是其他门派的弃徒,抛弃原来的姓名,以妖星为名,本身来历足够神秘,但他们只属于龙宸外围,龙宸内部真正的核心,连他们也未曾真正接触过。

  惊理竭力施展身法在楼内疾掠,她的动作迅捷而隐蔽,皮制水靠紧贴在身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具凸凹有致的身躯在楼梯上一掠而过,下一个瞬间侧身闪入一间空房,然后往桌侧一伏,使出遁术,借助光线和室内的器具隐住身形。

  那个小贱人阴损至极,方才交手时突然挥出一条紫色长鞭,险些将自己腰椎打断。如果不是自己打出最后一枚防身的娥眉刺,只怕刚才便束手就擒。

  忽然颈后一凉,一个悦耳的声音轻笑道:「原来在这里啊。」

  一只纤纤玉手晃亮火折。

  惊理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每一名龙宸的刺客都接受过审讯训练。在审讯中最有力的抗拒不是激烈的反抗或者巧妙的谎言,而是沉默。

  小紫笑了起来。「你以为不开口就可以了吗?」

  戴着面罩的女刺客眼神冰冷,看着自己的娥眉刺从黑色皮革上穿过,将她高耸的乳房与皮革连在一起,仍旧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保持平静的节奏。

  布帛撕裂声起,那少女没有剥下她的水靠,而是把手掌伸到里面,直接把她的贴身衣物扯碎,只剩下一具赤裸胴体包裹在冰凉的皮革中。

  烛光摇动着移到自己背后,接着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皮肤好白呢,腰这么细呀!我刚才问吴大刀,他说这个女刺客最少有三、四十岁,为什么一点都不老?」

  「这么好啊。」雁儿忽然嘻嘻笑了两声,「她的水靠好像有点小,贴这么紧,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还好啦。奶子大,屁股也大,奴婢听说男人就喜欢这一种的,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漂亮不漂亮。」

  「好啊!兰姑正发愁楼里的姑娘太少,不够用,就让她当婊子好了,谁让她那么坏,想害我们。」

  惊理神情冷漠地闭着眼,透过言语使被审讯者产生不被重视的卑微感,进而恐慌,以此打破被审讯者的心防,这种伎俩,龙宸要多少有多少。

  「好啊。」

  惊理的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看到雁儿求助的眼神,小紫笑道:「罂粟女啦。」

  「笨丫头,你的口气好假啊,真事都让你说得没有了。」

  「凶巴巴有什么用?她们又不怕的。好了,把小花放进去吧。」

  惊理的皮肤猛然绷紧,一声惊叫已经到喉头,又被她强忍下去。

  惊理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蛇身游过自己的臀部,接着挤入臀缝。那只妖异的蛇头在臀间蠕动着,能清楚感觉到蛇头包裹在鳞片下的骨骼。蛇头一点一点接近,忽然蛇口张开,一条冰凉蛇信闪电般的从自己的肛蕾掠过。

  在女刺客的尖叫声中,雁儿正对着闹钟认真做纪录。「反应时间,十七秒。敏感度,乙级。反应强度,丙……」

  被戏弄的愤怒使女刺客失去冷静,「小贱人!要杀便杀!」

  惊理用嘲讽的口气道:「听你的?用心做事?」

  「做梦!」

  女刺客发出一阵冷笑。「当婊子很可怕吗?被人肏又不会少块肉,我只当被狗舔了一口!这种伎俩就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你们看错人了!」

  雁儿抬起小手,亮出一柄小巧的银剪。两女将女刺客的水靠胸部部分贴着乳根剪开,露出她白生生的双乳。她们笑闹着一边把玩,一边品评她的乳房够不够大、乳头够不够翘。两支娥眉刺还留在乳头,雁儿将皮革剪得剩拇指大小,挂在她乳尖。

  接着又拿出皮尺测量她臀部的大小、臀肉的弹性,甚至阴门和屁眼儿的位置、形状,还有色泽。唯一没有理会的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忽然一个淡淡的影子飘入体内,惊理身不由己地站起来,伸手接过蜡烛,然后蹒跚着走出房间。

  皮革上的水迹已干,在烛光下散发出黑亮的光泽,往下则是一具活色生香的肉体。白光光的双乳高高耸起,沉甸甸的乳房随着她的步伐不时抖动。

  两女没有跟来,就这样把她独自放到外面。惊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失去控制,更不知道这两个少女要做什么。她虽然意识尚存,肉体却仿佛被人操弄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楼外未知的夜色。

  惊理的身体被无形意志操控着朝房内走去。烛光映出地上纷乱的杂物、零星的血迹……在她面前赫然是一口巨大的铁笼,两个猛兽般的巨人被铁链锁在笼中,彼此相距丈许。它们胸部浓密的鬃毛微微起伏,喉中发出低沉咆哮,笼内到处是斑驳的血迹,还有被撕咬过的动物骨骼。

  惊理本能地想要逃离,可她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却一步一步走近兽笼。与她心里的恐惧不同,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而充满诱惑,那对傲人双乳抖动着,白花花的肉光吸引兽蛮人的注意力。

  然而她无法停住脚步,裸露着臀乳走进笼中,一直走到两名恐怖的兽蛮人之间,然后侧过身让两名兽人一前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

  她想拔腿逃开却无法移动半步,她想大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惊理感觉自己像一只脆弱的蛹,被无法言喻的恐惧一层层包裹着,巨大压力使她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回过头,看到那具尸体拖着折断的脖颈从地上爬起,变形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它张开嘴,腐烂的牙床发出恶臭气息……

  城外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在夜色下犹如繁星。远处的一座土山已经成形,大批宋军士卒在土山上川流不息,肩扛手提运送掘出的泥土。

  程宗扬的心里格登一声。调集三个军用来守卫土山完全是多余,宋军半夜大规模集结,唯一的可能就是进攻。

  想到这一点,程宗扬立刻拦住一名军士。「现在城上是谁在指挥?」

  程宗扬认出他是自己手下的一营军士:「你是一连的?臧修呢?」

  「臧和尚!」程宗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宋军都快摸到城上了,还在睡!」

  说着他咧嘴一笑,「前面有老鲁守着,误不了事。」

  挖掘泥土的沙沙声从远处不断逼近,一点一点到达脚下。鲁子印没有动,只闭着眼,等着地下挖掘的范围越来越大。

  饶是如此,宋军器械对江州的水泥坚城仍然束手无策,用尽手段也没攻下哪怕一座堡垒。

  要对付这些水泥堡垒,最好的办法便是穴攻。采取挖掘地道的方式将堡垒下方全部掏空,用木柱支撑,然后烧毁木柱,利用堡垒自身重量造成地层塌陷,使堡垒倒塌,将其拔除。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的三个步兵方阵缓缓向江州进发。他们每迈出一步都用刀剑敲击盾牌,发出巨大声响。踏入守城方的射程之后,宋军本就不快的速度愈发缓慢,鼓声却越来越响。

  「外强中干。」程宗扬丢下一句评语,然后笑道:「臧和尚,让你说中了,宋军连演戏都舍不得下本,看来真是穷了。」

  「照这么亮,给神臂弓当靶子吗?」

  从秦翰手中捡回一条命,萧遥逸把自己江州刺史的身份当作护身符,除非宋国准备和晋国撕破脸,否则他越拉风,活命的机会越大。

  萧遥逸翻了翻白眼,「你掐死我得了!」

  程宗扬听得纳闷。从客栈到城墙并不太远,武二郎即使属乌龟的,这会儿也该爬到,难道是迷路了?

  「高手嘛,有脾气、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欢!」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说道:「真的不要钱?」

  城下一处民居轰然一声巨响,一条人影直射出来。看到那个大脑门,程宗扬不由一愣。「秋小子?」

  房舍仿佛被一个无形巨人踏过,满檐屋瓦同时破碎,溅起一片灰土。房中传来一声暴喝:「臭小子!给二爷滚开!」接着灰土之间有一团光球冲天而起,破开秋少君的太素诀,击向他的胸口。

  程宗扬竭力避开剑锋,一边叫道:「秋小子!是我!」

  秋少君顾不得抹去嘴边的血迹,便叫道:「有奸细!还记得我说过城中有太乙真宗的气息吗?原来就躲在这里!」

  「自己人?」秋少君叫道:「自己人他会一见面就动手打我?」

  秋少君哇哇叫道:「小子!过来!二爷有事问你——有你这样问路的吗?我二爷早就死了,你算老几啊?」

  「哇,你还骂我!」

  没等武二发飙,程宗扬又补了一句,「花苗苏荔族长的未婚夫。」

  「这是秋少君。武二,你不是佩服师帅吗?这是王真人最小的师弟。」

  秋少君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盯着武二郎。「你为什么会九阳神功?」

  程宗扬干咳一声,拉住气冲冲的秋少君。「这事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小鸡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都闭嘴!宋军打过来了!武二,你到城上去!秋小子,你还不去保护月姑娘!」

  鼓声越来越近,鲁子印忽然双目一开,抄起手边的长矛朝地上刺去。矛身穿过泥土,猛然一沉,似乎刺到空处。鲁子印随即掀开大缸,从坑中跃出,一边发出低啸。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士立刻扑灭灯火,拿起准备好的锄铲朝下挖去。整座堡垒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声不断响起。

  泥土一阵涌动,忽然伸进一个巨大的铁筒口,接着轰然一声,众人困在狭小的空间里,耳膜几乎被巨大轰鸣声震碎。

  堡垒下方已经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个月牙状的空洞,用几根刚打上的木桩支撑。再给宋军一会儿时间,挖到足够的深度,一旦纵火焚烧,失去支撑的堡垒立刻会整个倾覆。

  接着鲁子印等人一起动手,也不用费什么事,直接将搅拌好的水泥灌进去,用不了多久便灌满整个地穴。

  「这主意太损了,谁想的?」

  程宗扬一脸不可思议……那个大脑一根筋的傻妞还有这主意?

  军国利器?只有月丫头这种战争狂才会只看到水泥的军事用途吧。

  江州的水泥窑沿江而设,大都布在城外,战事一起就停止运作。用灌浆方式对付穴攻可谓巧妙,唯一的弱点在于水泥的耗费量会大得惊人。

  夜色间,武二郎这声大吼仿佛地面都为之震颤,阵后几匹战马嘶鸣一声,就像听到虎啸一样踣倒在地。

  武二郎哼了一声,下巴几乎扬到天上去。

  武二郎正准备大杀一场,看到这一幕,鼻子差点气歪了。「啥意思?不打了?二爷辛辛苦苦跑来,他们竟然敢不打了?孙子!有种别跑!」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厮脾气臭了点,心眼儿一点也不缺。秋少君和他一比就成了个缺心眼的傻小子。

  「在南荒,他和艺哥帮了我不少忙。」程宗扬回到守城的正题上,「水泥这么用能供得上吗?现在还剩多少?」

  「什么谣言?」

  这种低投入、高产出的产品,技术上没有什么复杂之处,想靠垄断技术赚钱,最要紧的是保密,程宗扬把它交给星月湖也是考虑到星月湖大营不仅有充足的人力,更有严格的军纪。否则只靠祁远一个人,累死也做不出多少。

  萧遥逸一脸得意地说道:「水泥水泥,当然是水底的泥沙……」

  「江州水泥名满天下,其物盖出自江州之滨,大江之内。每至晦朔,江州之民入江中取沙土,入于窑中,以烈火焙热七日,其法秘不知闻,传言每石得灰数斤,即为水泥。大江流经数千里,出水泥者,仅两里有余。江州之能富甲天下,皆源于此。」——《江州琐记》。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就是《江州琐记》的说法。受此启发,许多人对自己身边的河流进行试验,但没有一例能烧制出水泥。

  这些都是后话。但江州之战,宋军折戟沉沙,水泥在守城战中的出色作用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因素。

  【第三十一集】第四章:香拂梦谜

  程宗扬一手扶在她脑后,享受少女娇柔细致的唇舌,目光渐渐变得沉静。

  程宗扬把这些事都抛在脑后。人生百年,欢乐几何?何况春宵苦短,玉人难得。

  「啵」的一声,阳具从雁儿的小嘴中脱出,程宗扬赞许道:「做得不错。」

  程宗扬心旌摇曳。当主人的感觉真是好啊,难怪岳鸟人乐不思蜀……

  雁儿红着脸道:「奴婢的嘴巴都酸了。」

  雁儿的身子微微发颤,一边毅然决然地摇摇头。

  雁儿刚沐浴过,上身穿着一件翠绿锦衣,下身是一条石榴色的绫罗裙。衣服一件一件剥开,里面是一条红绸肚兜。

  肚兜上绣着一只栖息的雪雁,隔着丝绸能看到少女乳头微微凸起,宛如两颗小巧的珍珠。

  灯光下,少女白腻肌肤与鲜红而明亮的丝绸交相辉映,泛起玫瑰般的嫣红,犹如一株含苞欲放的玉兰。

  雁儿身段柔美,光洁双腿犹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纤足柔滑细润。程宗扬爱不释手的把玩片刻,然后将她双腿分开,轻轻扯起她的肚兜下摆。

  他在雁儿耳朵说了几句,少女玉颊红起来,含羞伸出双手捧住主人的阳具,然后微微抬起身,将火热龟头顶在自己的嫩穴上。

  处子的蜜穴分外狭紧,程宗扬一边呵哄,一边慢慢抽动阳具,尽量减轻雁儿的疼痛。

  长短不如短痛,程宗扬不再怜香惜玉,肉棒重重一捣,干入蜜穴深处,在雁儿痛楚的战栗中,宣告对少女禁地的占有。

  雁儿吃痛地说道:「主人阳物好大……奴婢受不住了……哎呀!」

  雁儿点点头,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情让程宗扬欲念大发,阳具愈发胀硬。

  最初的痛楚过后,雁儿的下体渐渐适应阳具的抽送。虽然龟头进出时仍带来一波一波的疼痛,但主人柔和的动作使她体内逐渐生出一丝异样快感。

  不过雁儿的肉体果然美妙,蜜穴紧狭而富有弹性,随着阳具进入,穴口不由自主地收紧:痛楚间,蜜穴仍不时传来颤抖和战栗……

  云收雨散,已经是黎明时分。雁儿的肚兜已经被揉成一团,那幅白布上星星点点,沾满元红精斑。她将揉乱的长发挽起,面孔上带着破体的羞怯与痛意,更多的则是开心。

  雁儿摇了摇头,忽然低下头在程宗扬手上啄了一口。程宗扬笑着摸了摸她的下巴,「流了这么多血,还不痛?」

  看到雁儿眼中的水雾,程宗扬坏笑着拉开话题:「往后不会了,下一次你的小嫩穴要当心了。」

  程宗扬搂着雁儿,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把少女摸得娇喘息息,身子像融化的蜜糖一样软下来。

  雁儿怯生生道:「雁儿想跟着公子。」

  雁儿眼眶微红,小声道:「奴婢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梦娘还会绘图,人家只会做针线……」

  雁儿害羞地垂下头,过了会儿小声道:「奴婢那里好小,怕主人的大肉棒插起来不舒服……」

  安抚了雁儿,程宗扬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死丫头一夜都没来骚扰自己,太不符合死丫头的风格。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这是干嘛?」

  这规矩别说自己不懂,就是懂也未必记得。程宗扬打了个哈哈,留兰姑和雁儿说话,自己去找小紫。

  小紫靠在榻边,怀里抱一只柔软枕头,精致的面孔像小仙女一样天真纯美,璀璨星眸却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容貌秀美,眉眼间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漠和阴狠,不过此时她眉眼间的狠辣都被身体的战栗冲淡。如果不是她身上的黑色皮衣,程宗扬几乎认不出来这是昨晚与自己玩命的女刺客。

  她的皮衣在胸前剪出两个圆洞,两团丰满乳房从皮衣间耸翘出来,裆部也被剪开。秘处和浑圆的大白屁股完全裸露在外,雪白肉体仿佛嵌在冰冷的黑色皮革中,愈发显得活色生香。

  她戴着手套的右手在秘处揉弄着,黑色皮革不时没入红腻的穴口,带出一波波淫水。她显然已经自渎不短的时间,穴口上方那粒柔嫩花蒂被揉弄得又红又肿,充血的穴口大张着,淫水顺着臀沟流滴到身下的皮毛上,汇成水汪汪的一片。

  程宗扬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还是想让我当糊涂鬼的杀手吗?」

  即使程宗扬进来,女刺客也没有停止让自己羞耻的自渎。

  程宗扬的下身一阵火热,如果不是刚和雁儿一番欢好,这会儿会按捺不住尝尝这名女杀手的滋味。

  略微冷静一下,程宗扬道:「问出来了吗?她们这帮杀手为什么要找咱们麻烦?」

  程宗扬险些被口水呛住。敢情死丫头这一夜什么都没问,就拿这个女杀手在玩?

  那几名刺客怎么也找不到的梦娘,这会儿从房里出来,轻柔地扶起小紫为女主人沐浴更衣。

  女刺客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眼底的恐惧怎么也遮掩不住。

  「名字。」程宗扬用冷漠的声音道。

  「身段还可以嘛。什么时候开的苞?」

  「里面没东西吧?」程宗扬把手指伸到她体内探了探,「听说有的女杀手会在里面放毒针。一旦被擒就用这种方法让敌人中毒,是不是?」

  当初看她凶恶的样子,还以为她能坚持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认输了,让程宗扬有些索然无味,不然自己给她来个满清十大酷刑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惊理没有迟疑,将自己来江州的目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两千金铢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临安也足够买下一处像样的居所。这样的重赏之下,江湖人闻风而动,但纷扰多时都没有半点线索。

  拂枢、灭宝、惊理三人当时正在晋国执行另一桩任务,龙宸总部传令要他们顺路到江州查找。

  龙宸给他们的命令是尽量抓活的,问出太尉府的秘密再灭口。

  黑魔海这一手真够黑的,梦娘究竟是不是太尉府逃走的那名侍姬还是个谜,黑魔海直接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自己连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

  黑魔海从太尉府掳了梦娘,另一边太尉以重金悬赏,结果自己横插进来劫走梦娘。按道理,这个时候梦娘对黑魔海已经没什么用处,可黑魔海吃亏岂肯善罢干休?

  至于「找不到活人,死人也行」的传言,九成九是黑魔海放出的谣言,目的就是给自己多找点麻烦。

  可笑这些江湖人糊里糊涂成了黑魔海驱使的棋子,因为贪图赏金,被黑魔海借刀杀人。

  程宗扬摇了摇头。有死丫头在,梦娘的事用不着自己操心。在梦娘恢复记忆之前也不太可能从她身上得出有用的线索。

  程宗扬道:「你是龙宸的杀手,被我们抓到是不是不服气啊?」

  想到昨晚这贱人可恶的模样,程宗扬这会儿心情大爽。「那位紫妈妈告诉过你吧?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你除了一张嘴能吃饭,还会干些什么?」

  程宗扬嘲笑道:「我二十银铢就能买个丫头,还是处女呢。」

  门外传来一声风情十足的笑声,兰姑推门进来。

  「不会吧?」

  想了想,程宗扬又道:「不妥吧?」

  兰姑笑道:「不瞒公子说,这些贱人比平常的婊子还好使唤些。听紫姑娘说,她们都是会武的,连人都杀过。城里那些佣兵都是粗胚,折腾起来倒是她们还受得住。只要改个名字、瞒了身份,在楼里不妨事的。」

  程宗扬在惊理身上探了一遍,她也被死丫头用同样手法封住丹田,一身武功半点也施不出来。

  惊理连忙点头。

  兰姑笑道:「公子是善心人。瑶儿,跟妈妈来吧。」

  【第三十一集】第五章:负土攻城

  萧遥逸道:「宋军真没粮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急?昨晚刚碰个头破血流,这会儿又来送死。」

  侯玄、崔茂、王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负土攻城!」

  一般情况下,这种战术都是驱使对方的百姓来做,有些残酷的将领甚至将民夫和泥土堆在一起:反正都是对方的人,怎么消耗都不在乎。

  众人的心里不禁生出疑惑:宋军突然间这么拼命,到底是什么原因?

  翁应龙虽然只是一名堂吏,却是贾师宪最信任的人,与廖群玉并称为贾太师的左膀右臂,夏用和与他在太师府也见过几面,但今天他还多了一重身份:口含天宪的钦命使者。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无能,有负圣恩,无辞以对。」

  「幸得秦帅之助,数日前一战,斩首二百有余。」

  「我军折损几何?」

  众将听着钦使代宋主质询主帅,知道夏用和的数字有些折扣,但谁都不敢做声.秦翰初来乍到,并没有被宋主质询,这时也退到一边垂手静听:毕竟他是陛下家奴,与诸将身份有所不同。

  「末将在!」

  夏用和顿首道:「末将听令!」

  「臣在!」大貂玮李宪伏地听令。

  旨意一下,众将有羡有妒。大伙儿在前线打生打死,结果败绩有罪:这个太监不过举发黄德和诬陷,却顺顺当当加官进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宪神色愈发恭敬,连声应是。宋国的文官一向如此,对太监、武将之辈从来不假以辞色。一个七品文官就敢教训三品的大将,何况自己只是个太监?

  先帝曾经开玩笑,说自己两位宰相一个病目、一个跛足,按相法的道理都不是富贵相,怎么会位极人臣?

  好不容易翁应龙宣读完旨意,他坐下来饮口茶,温言道:「江州之战,陛下、贾太师都关心得紧。贾太师每日都要听取军报,我军连日来屡屡失利,太师忧心忡忡,斗蛐蛐也没兴致。」

  翁应龙一来就奉旨免去夏用和的帅职,此时也不为己甚,温言安抚众将几句,又道:「黄德和诬陷忠臣,幸而我主圣明,使刘将军冤情得雪。如今案情水落石出,朝中群情汹涌,陛下也为之大怒。国朝早已废止腰斩,三司严查案情始末之后,奏请专门为黄贼恢复此刑。实为百余年来唯一的一例,多少能告慰刘将军在天之灵。」

  黄德和弃军逃生,导致三川口惨败,众将一想到此战就对他恨到骨子里:现在黄德和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之余,众将多多少少有些悚然。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军之责。」翁应龙道:「大军困于城下,每日耗费钱粮何止千万?如今国中粮价腾贵,此地的战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夏帅,你说呢?」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诸军全力攻城!」

  「江州一日不下,本官一日不归!」翁应龙声色俱厉,镇住全场,然后缓缓道:「江州城本官已经看过,确是坚城。但捧日、龙卫二军都是禁军精锐,为国死战乃是分内之事,岂可畏战不出?诸位有不同意的尽可直说。来时贾太师曾有言:我军有十万之众,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钱粮,不敢一战?若哪位认为这仗不能这么打,我便上书陛下,换人来打这一仗。」

  良久,夏用和道:「禀钦使,末将已然下令命诸军负土攻城。一旦修成马道,数日内便可攻克江州。」

  诸将各自振作精神,齐声应喏,仿佛江州一鼓可下。

  负土攻城虽然是下下策,但宋军不是一味蛮干,任由士卒们背着泥土直接冲到城下,垒成可供战马驰骋的长坡,而是严格地划出距离。

  这时宋军的人数优势体现出来。数万名军士背着泥土汇聚过来,只一趟就投下数万包泥土,堆出一段缓坡。

  江州城墙高度足有四丈,宋军在百余步外就开始垒土,正面又修得极宽,可以看出夏用和打的如意算盘。

  喊杀声响彻战场,城上、城下的箭矢交织在一起,宛如无数飞幢。守城方的弓矢全部集中在南门一带,居高临下对着宋军猛射。

  宋军全力攻击南门,北门和东城只留下两队骑兵游弋,防止贼寇出城偷袭。攻守双方重心随之偏移,以孟非卿为首,星月湖七骏都聚集在南门的城楼上,一个个神情严肃。

  穴攻时堆积起来的土山已经被挖去一半,数以万计的草袋、蒲包逐一装上泥土,士卒背起来冲向城墙。箭雨中不时有人跌倒,但幸存的士兵仍拼命奔跑,以最快速度将土袋运到指定位置。

  卢景道:「太危险,被两翼的四个军缠住,伤亡不会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趟,从侧面绕过去,直接烧了狗日的金明寨大营!」

  众人都朝他看来,崔茂道:「八牛弩!」

  孟非卿却道:「程少校,依你看?」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够清楚!」

  萧遥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文科生吗,居然也通算学?」

  王韬谨慎地说道:「宋军列阵的有八个军共两万人,出击当以突袭为主,若全军出动,孤注一掷,一旦被宋军主力缠住会十分危险。」

  「一千多人击溃五万人……」侯玄挠了挠头,然后笑了起来,「够胆大的。这一把,我也赌了!」

  宋军大帐前方,数十面战鼓一字排开,鼓声震耳欲聋。刘宜孙按着佩刀立在土山上,目光从鼓手面上掠过,然后停在中军大旗下的那颗首级上。

  翁应龙带来的诏命对刘宜孙大加勉励,并越过营指挥使,将他直接任命为军都指挥使,成为禁军的高级将领。

  参与负土攻城的军队一共有三万人,包括金明后寨收拢的全部溃兵。虽然有神臂弓的压制和布幔的掩护,但第一轮冲锋就出现四百余人的死伤。

  站在土山上,军士们的惊惶、恐惧、迟疑……刘宜孙都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就能看出金明后寨那六千余名溃兵,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因素。

  刘宜孙不相信老于战场的夏帅会看不出混乱的苗头,但中军始终没有下令将他们撤离战场,只一味击鼓促战。

  「将军这便错了。」刘宜孙升为军都指挥使,张亢对他的态度仍一如往日,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夏帅之能不会料不到溃兵会酿成大乱。夏帅把重兵放在两翼,就是要敌寇出城突袭。」

  张亢反问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饵不做大些,哪里会有鱼儿咬钩?」

  刘宜孙突然发现那队士卒正是自己军中的,再往周围看时,张亢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麾下的一个军都替换下来,留在土山附近待命。

  张亢低声道:「留够本钱才好活命。」

  最内围几十名军士是自己当初任都头时的老队伍,三川口一战,自己这个都伤亡最小,现在经过补充已经是满员都。

  再外围则是另外四个营,虽然刚刚接手,但几位营指挥使都是父亲当年的手下,与自己也不陌生。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州城那座被一整块水泥板封着的城门突然打开,早已准备停当的贼寇分成数股,蜂拥而出。

  刘宜孙惊讶地看到,三百步外还能洞穿木盾的利矢,竟然无法穿透那些又薄又轻的盾牌。

  战马如风驰过,鲜血随即从马蹄两侧泼溅开来,染红刚刚堆积的泥土。

  两翼的宋军排着整齐阵形向前移动,仿佛一柄铁钳将贼寇包围起来。

  五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有一千余人,超过宋军一个军的四成,甫一交手,这个步兵军就被重创,主将更被侯玄当场斩杀,整齐的阵形顿时变得千创百孔。

  远远能看到两军厮杀的残酷场面。贼寇步骑混合,战斗力更是凶猛至极,两军相接便看到无数血肉横飞起来。从这个方向看得更加清楚,那些贼寇并不是一味强拼,而是在高速运动中分成无数细小的组合。

  接连杀入,形成连续不断的冲锋,将宋军的阵列撕开,然后才是徒步的悍匪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已经崩溃的阵形彻底冲散。

  敌寇过处只留下满地尸首断肢,阵中的军旗只支持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斩断,颓然陨落。

  夏用和面无表情,连胡须也没有抖动一下。

  翁应龙脸色青白。「今日方知贼寇凶悍,难怪贾太师……」他忽然一把挥开李宪,大声道:「召张如晦!」

  李宪大喜过望,迎上去道:「原来是神霄宗的张仙师!不知冲虚仙师、元妙仙师、虚靖仙师可安好?」

  秦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贾师宪以儒宗自居,与道家宗门关系并不好,神霄宗却是例外。

  翁应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收起刚才的失态,沉声道:「张如晦,你既然出自神霄万寿宫,想必已得元妙仙师真传,今曰唤你来可知何事?」

  「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赏!来人!给张道长另辟一帐施法!」

  说着张如晦一挥大袖,喝道:「风!」

  风势越来越大,朝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贼寇逆风而战,攻势顿时一缓。

  张如晦一手指天,晴空万里的天际随即涌来一团乌云,战场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破!」

  【第三十一集】第六章:地下伏兵

  好在自己的任务简单得多,他只需盯着那些徒手的士兵,把他们赶到宋军中军大帐就算大功告成。

  为了防止意外,除了一营,孟非卿的直属营也交给他一并指挥,于是自己很荣幸的又和月霜分到一处。

  秋少君扬着一张臭脸跟在月霜身后。一大早他便找上门追问武二郎为什么会九阳神功?程宗扬只好老实告诉他原委。

  还好程宗扬身边除了这两个不大合作,其他都算得心应手。左有武二,右有臧修,后面还有敖润和雪隼佣兵团的几个好手。

  这会儿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负重士兵,程宗扬操心最多的是防止前锋杀得太深入,打乱部署。

  宋军和他的看法基本上如出一辙,只要把贼寇引到土山下、挡住贼锋,然后大军四面合拢,定然让他们插翅难飞。

  他打的主意是驱使奔逃的溃兵冲击宋军阵列,让他们自乱阵脚。不然用两个营对付一个整军,即使能打胜,付出的代价也得不偿失。

  那名羽士雷咒刚出,程宗扬身边一个束发的白衣法师骈指而喝:「破!」

  另一名法师古翔屈指弹天,「开!」

  「砰」的一声,张如晦羽氅上的一颗大珠碎裂,从中滚出一颗冒着火焰的小金珠。

  天际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一道火雷带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而降,朝贼寇劈去。

  火雷在半空撞上一道无形屏障,溅出无数火光。

  一名兽蛮武士跨出来,发出一声低吼。「大貂珰!」

  这时见秦翰开口,纵然翁应龙十二分看不上这等阉人,但秦翰赫赫战功放在那里,心里也多几分底气。

  秦翰欠身道:「遵令。」

  眼看与溃兵之间就要出现空档,通常的情况下,这种空档并不要紧,但宋军中军正前面横着一座土山,一旦旁边的王信军赶在溃兵经过的空档抢占土山,自己的攻势立即就会受挫。

  就在这时,一群兽蛮武士逆着人流奔涌而出,几名逃奔的军士来不及闪避,立刻被兽蛮武士庞大躯体撞飞。

  由于是锋矢阵形,最前面几名星月湖军士若是闪避,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伤亡会更加惨重,只能硬档。

  武二郎狞笑一声,朝最前面一名雄壮的兽蛮首领扑去:「敢动二爷的生意!孙子!二爷给你长长记性!」

  那名兽蛮首领臂上戴着寻常人胳臂粗的金环,眼珠碧绿,瞳孔却是金黄色,铁盔下垂着数条貂尾:以武二郎的强横,这一下竟然没有把他撞倒。

  场中尘土飞扬,不一会儿撞出一个大坑,只能听到咆哮声不断传来。

  「直属营!」

  如果有选择,程宗扬宁愿和两千余人的王信军硬拼一场,也不想碰这二百名兽蛮武士。如果被他们缠住,别说抢占土山,就连撤退都成了麻烦。

  忽然身后一声长啸,一名法师如风而至,他在半空中便解开自己的发髻,将一枚桃木小剑嵌在自己掌心,然后一掌拍在地上。「克!」

  远处兽蛮武士的奔势忽然一滞,一个个变得步履不稳。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化成无边泥淖,每一步踏下都直没至膝,愤怒的咆哮声立刻响彻四野。

  星月湖军士再次加速,绕开那片法力沼泽,追逐前面的溃兵。

  就在这时,程宗扬看到他最不愿看到一幕。一个身材肥壮的武官出现在土山上,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将逃上土山的溃兵砍倒。

  张亢的军服上都是鲜血,片刻间死在他刀下的溃兵就有十余名之多,出手的狠辣无情连刘宜孙都觉得头皮发麻。

  五个营的宋军匆忙组成阵列,新任的军都指挥使刘宜孙立在最前方,身后就是他的战旗。

  敖润扣着弓弦道:「程头儿?」

  「成!」臧修立刻分出一队人马,朝右翼杀去。

  月霜冷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当先朝宋军冲去。

  臧修带走一营,自己的身边只剩下直属营,程宗扬用三个连轮番冲击已经是孤注一掷,一旦没有撕开宋军的战阵,自己可以调用的预备队只剩下敖润的雪隼团。

  月霜显示出她超卓的骑术,两脚蹬紧马镫,挺身扯住缰绳,千钧一发之际,战马腾空而起,越过铁链。

  月霜策马跃过绊马索,看到程宗扬贴着自己的坐骑飞过去。

  陷马坑!月霜脑中一闪,坐骑已经驰到陷马坑边缘,坑底一片削尖的木桩清晰可见。

  月霜的心里一沉,并没有预料中的解脱,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恨。心神激荡下,戟锋突然一滑,连人带马坠入坑内。

  十几步外,那个肥壮的军官举刀喝道:「放!」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程宗扬搂着月霜的腰肢,一边从坑中跃出,一边骂道:「月丫头!想害死我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那匹死马就把我砸在坑里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张亢高声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灭寇封侯!在此一战!」

  鲜血如雨点般洒落。刀光中,一条握着断枪的手臂蓦然飞起,惨叫声瞬间被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覆盖。

  程宗扬浑身热血仿佛沸腾,每一刻都有无数死亡的气息蜂涌而出。生命像指缝间的流水般不停流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下一刻终止。

  周围的武将没人嘲笑他,这样惨烈的搏杀,寻常军士都望而生畏,他一个文官能坚持守在前线已经够胆色了。

  墨枫林抱胸而立,细长手指微微拍着手臂,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倒是对手使出陷土诀陷住兽蛮营的兽蛮武士,让他露出几分兴趣。

  土山上的宋军阵形并不严整,但交手中智计百出,星月湖大营无坚不摧的攻击被他们凭借土山地利和各种陷阱所克制,只能一寸一寸前进。

  那名武官虽败不乱,从腰间拔出佩刀,一刀捅进那名军士腹内,接着几名宋军围上来,数柄长枪同时刺进他的身体。

  郭逵面无表情,一刀将那名悍匪首级斩下,但后面的敌寇随即杀至,牢牢占据山顶的要紧位置。

  旁边两架床弩已经绞紧,三道硬弓交叠在一起,正前方用来安装巨箭的弩槽此时换上箭匣,每一匣都有近百枝弩矢。

  三道弓脊同时振动,弓弦蓦然弹直,无数细小黑点从城头飞出,一瞬间越过两里的距离,盖住宋军的中军大帐。

  星月湖军士迅速换上箭矢,一架床弩重新装上箭匣,另一架则换上三枝短枪般的巨箭。

  张如晦来不及施展雷咒,索性闭目待死,忽然面前空气一震,却是秦翰一把抓住巨箭救了他一命。

  「翁堂吏被射死了!」

  「熊将军殉国了!」

  「混账!」夏用和一脚把他踢开,厉喝道:「敌寇不足两千人!此时倾巢出动正当一战而定!」

  「谁要攻克江州?」夏用和狞然一笑,「灭了这些逆匪,江州城送给我也不要!传令!全军进攻!不许逆匪一人逃生!」

  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宋军比自己更孤注一掷,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马,除正面的三万士兵和八个军阵以外,还调集十个军。

  如果宋军这时攻城,只靠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根本无法阻挡宋军的攻势。

  侯玄等人又击破第四个军,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

  侯玄和崔茂、王韬聚在一处,略一交谈,随即放弃第五个对手,移师朝土山杀来。

  那处小小的土山成为战场的中心,刘宜孙的军队几乎全军溃散,但他们终于等到援军。

  程宗扬口中发苦,自己还是轻视古人的智慧。这个夏用和到底是什么鸟?难道是……

  忽必烈曾问他:「你是宋国重将,为何投降?」

  忽必烈道:「怪不得贾似道看不起你啊。」

  程宗扬吸了口气,喝道:「把法师和马匹放中间!」

  「老匡!能下雨吗?」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众人即使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应。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程宗扬扔掉已经卷刃的双刀,重新捡了一对在手中试着分量,一边说道:「月上尉,如果我没回来,部队就由你指挥。别光顾着拼命,要紧的是把人带出去!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往江边杀!」

  这座土山是宋军挖掘地道时堆起来的,背面就是入口。从地道逃出包围圈似乎是个好主意,但程宗扬不这样认为。

  望着月霜手握方天画戟的背影,程宗扬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有件东西交给你,大家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月霜默不做声,屈膝朝他腹上狠撞一记。程宗扬咧着嘴低声道:「这是我给小紫的!告诉死丫头,如果我回不来,无论如何也要替我报仇!把夏老贼、贾老贼都给我干掉!」

  程宗扬松开嘴,「这是给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程宗扬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无论如何……也不要往我坟上吐口水!」

  程宗扬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从土山一路杀下来,两把还过得去的钢刀已经砍断,幸好秋少君替自己挡了两剑才抢了一杆长枪。

  能在如林的刀枪中活到现在,多亏自己突破第五级坐照境,身体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反应,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的攻击。

  程宗扬本来应该在静室将死气转化为真元,提升修为,但生死关头他直接催动气轮,一边消耗,一边不停补充。

  土山已经被抛到身后,迎面几匹战马奔踊而来:程宗扬挥斧抡出,斧刃呼啸着劈开马首,顺势将马背上的骑手腹部破开。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副烟茶水晶磨制的墨镜,这么刺眼的血光果然要配一副墨镜才对。

  他正习惯性的准备厮杀,眼前忽然一空,多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宋军突然消失,几名士卒远远看着他,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惧意,忽然抛下兵刃,转身就逃。

  秋少君跌跌撞撞地过来,身上的道袍像被血洗过一样。他咧了咧嘴,露出像是要哭的表情。

  「虫小子,我不会这么惨吧,把你吓哭了?」

  「我呸!不杀人你上战场是洗澡的?」

  「干你娘!你再说一遍试试!老子累得像狗一样,你还给我得瑟!」程宗扬一指那名羽士,「去杀了他!我要他的脑袋!死的!你敢抓活的,我整死你!」

  程宗扬沉着脸一脚把他踢开,然后抡起大斧抢上前去。

  程宗扬的手中忽然一轻,一截斧柄化为飞灰,斧轮掉落下来。

  中军大帐已经空无一人,随着督军的翁应龙和数名将领伤亡,江州城拥有射程超过两里的八牛弩不再是秘密。

  结果两名悍匪如煞星般闯过重重围困,守卫的军士一箭未放就被吓得逃跑。

  星月湖大营那名法师仍在施展陷土诀,在他旁边有数百名兽蛮武士咆哮着,就像在泥淖中跋涉一样艰难地行走着,到现在也没有走出百余步的距离。

  法师高声吟诵咒语,一边拍击地面,嵌在掌心的桃木小剑几乎穿透手背,鲜血淋漓。

  程宗扬狂吼一声,蓦然闭上双眼,生死根全力运转。

  那名法师的死气从脑后细小的指孔逸出,在生死根和邪引术的拉扯下不住变形,最后一分为二,程宗扬和墨枫林各得一半。

  就在片刻时间,那名羽士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足足三个营的宋军把自己包围起来,长枪如林,铁甲如城,弓矢如雨,怒马如龙,自己即使插上翅膀恐怕也飞不出去。

  「杀!」

  江州城头,孟非卿面沉如水。夏用和的计策连自己也瞒过了:这个年轻人一旦战殁,即使自己能重竖星月湖的大旗,也无人继承岳帅的衣钵。

  宋军蜂拥而上,覆盖那片狭小的空地,紧接着一团耀目的光芒亮起,无数刀枪、衣甲、战旗……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血,半身都埋在土中才避开程宗扬的九阳神功全力一击。

  如果给自己一炷香,不,一盏茶的时间,自己还能再站起来,至少死得不那么难看……

  「干你娘!我出两千金铢拿你的脑袋当夜壶!」程宗扬心里骂着,一把拉起秋少君拖到自己身后,吼道:「来啊!」

  程宗扬袖中的珊瑚匕首挥出,「哗啦」一声,数十枚金银钱铢迸射出来,却是一只钱袋。

  周围的宋军士气大振,吼叫着冲杀过来。

  我的梦想是有很多很多钱,现在只有这半枚银铢陪葬,实在太不甘心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让自己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程宗扬浑身一震,握住那半枚银钱,用尽全身力气叫道:「干!死老头!」

  这样猥琐的家伙,除了朱老头还能是谁?

  朱老头堆着猥琐的笑容,搓着手爬起来,一边点头哈腰地向周围问好:「您老吉祥!吉祥!哎哟,人来得不少啊。这有好几十个吧?」

  「小程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好几个月不见,八八可想死你了。」

  宋军已经逼上前来,朱老头嘿嘿一笑,手指一弹,那枚银铢倏然飞出,从一名军士额头射入,然后「砰」的一声从后脑飞出,接着又射入后面一名士兵的头盖骨。

  最前面的军士骇然止步,被后面涌上来的军士撞上,顿时跌倒一片。

  朱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哆哆嗦嗦指着他道:「重色轻爹啊!」

  朱老头脸上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欠揍的猥琐表情渐渐消失,他的唇角挑起,露出一个得意又高深莫测的笑容。

  一时间程宗扬有种错觉,死老头身上葛黄色布衣变成一袭蟒袍,凛然的气势犹如尊贵的王侯。

  那是无数个惨叫声同时响起,声音中充满惊愕、痛楚、恐怖……然后又被一柄剪刀同时剪断,戛然而止,没有半点余音,直接成了空白。

  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深入敌阵,周围被数不清的宋军重重包围,然而此时所有踏入死线的宋军,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手指一举在地面上抹去。

  宋军严密的阵形被划出一道笔直的缺口,自己的视线越过重重尸首可以毫无阻隔地一直看到大江辽阔的水面,看到江畔一艘挂着火红旗帜的楼船。

  鸩羽殇侯从江畔登岸,一路行来已经在沿途布下剧毒,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之中,举手间千军辟易,这等煞气不愧是天下毒宗。

  「毒物聚而不散,画地为牢,中者立仆,不过是雕虫小技。」殇侯傲然道:「本侯敢在你面前献宝,岂会用那等俗物?」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那些毒发的宋军已经改变模样,盔甲下的肉身变成乌青色,肌肉凹陷,骨骼外凸,仿佛一具具直立的僵尸。

  所有宋军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几名宋军来不及反应就被毒尸咬中。

  咬中他们的士兵把毒素传播给同伴便仆倒在地,新化成的僵尸再次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同伴。

  那些毒尸不断跃起、咬中同伴、然后倒下,接着一批新的毒尸重新跃起。

  「这……这是什么怪物?」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我说过吗?」

  说到这里,殇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程宗扬表情古怪地瞪着他:「侯爷,你挖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僵尸?」

  「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程宗扬叫道:「你若把它再改进一下,不出一年,整个六朝就没活人了。」

  「人都没了,还垂个鸟啊!先说好,你要敢乱改,我立刻翻脸!你炼出多少毒,我都让你自己吃下去!」

  刘宜孙与张亢幸运躲过一劫,随即与王信合兵一处试图反攻,然而楼船上下来的一队黑衣人轻易粉碎他们的攻势。

  当第四批毒尸出现,宋军再也无法维持阵形,所有人都拼命后退,躲避那些恐怖的行尸,乱成一团。

  随着星月湖法师身死,兽蛮营好不容易才摆脱陷土诀,但刚投入战场,宋军溃势已成,即使以秦翰之能也无回天之力。他收起蛇矛,森然道:「改日再领教孟上校的双戟!回师!」

  武二郎挺胸凸肚地过来,肩上扛着那个兽蛮武士,活像一个豪勇无双的打虎英雄。

  程宗扬对秋少君道:「看到了吧,这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那些根本没命的。」

  「行,你就是那个愣的。」

  石超扯住他的衣角,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余惊未消,浑身肥肉都在抖,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话来。

  「让让让!一点眼力都没有!赶紧备热水!瞧程兄弟这身血都够开染坊了。」

  「我们盘江程氏的长辈!程老爷子!」

  忽然光线一暗,一个高大身影挡在城门处。孟非卿缓步走到殇侯面前,相距还有数尺,两人之间的空气便发出气劲交击的爆响。

  「多谢侯爷恩义,抚养紫姑娘十五载,此恩此德,我等没齿难忘。」

  说着一边向孟非卿施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处理。

  他们两个本来准备刺杀夏用和,见到宋军伏兵四起情知中计,两人都是胆大心狠之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闯入金明寨,将所有攻城器械和军中存粮付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逼得宋军不得不退兵。

  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七、八个月呢。」

  程宗扬笑眯眯道:「正好说到生意,我正想找侯爷商量。」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五十万金铢,这样的数字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一点。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十成把握!」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日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痴心妄想!」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殇侯气极反笑。「五万金铢——也罢!五万金铢买星月湖旧部数千条性命,很合!」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有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于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盈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

  看着殇侯脸色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料。琵琶花精……」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还有笔生意要谈。」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想办法让大伙儿见一面。」

  「一言为定!」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大出意外。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谁?」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的前后。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不少好手。」

  「消息可靠吗?」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仍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后,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五岳楼,楼后是放生池,池旁有祈福的榜帖,那人有消息便会贴在榜上。你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也可以在上面留言,他帮得上的自然会帮。」

  「明庆寺的祈福榜帖是香客用专门的福纸写下祈福的内容,投入福箱中,由寺中僧侣逐一张贴到榜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投的福纸,根本无从查起。」孟非卿道:「那人会在祈福帖内暗示每次放置情报的地点,你只要记住,他的祈福帖每次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要小心了。」

  「筠州粮食今日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虽然知道死奸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哦?」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程宗扬大笑道:「死奸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造个谣都这么有技术,程宗扬觉得把秦桧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秦桧哈哈一笑。

  秦桧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会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和谈?」水镜里的秦桧差点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主动提,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后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后再全力收购。」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程宗扬交代完筠州的事,接着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精神,无论如何也要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日,等他以晋国的使节身份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于投机商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

  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出的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最有成功的可能。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免得老头突然改了主意。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后跳下马,走过去并肩坐下,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

  敖润惨然笑道:「雪隼佣兵团没啦。」

  程宗扬心头震荡。薛延山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团里一批好手,能让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袭击者的实力非同寻常。雪隼团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大仇家?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震惊。

  敖润晃了晃脑袋。「功夫好的,自寻门路也饿不死:剩下的还有三五百人要养活。」

  敖润停下来瞪着程宗扬。这是一笔铁定赔钱的买卖,他居然要做?

  雪隼团一解散,别人还好说,他们立刻断了生计。程宗扬主动背上这么大的一个包袱,以敖润的豪迈,一时间也喉头哽住。

  「行了,这点事就让你为难得像小媳妇似的。不就是掏钱吗?再碰上难心事,你记住,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用不着犯愁!」

  程宗扬也乐了。「不说这个了。吴大刀受了伤,我让他留在江州,你把人都交给他,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筠州。」

  程宗扬叹口气。他一开始就想着怎么把敖润拉拢过来,没想到会接下大半个雪隼团。

  吴战威受伤,没办法跟自己去临安,况且江州也需要留个心腹收拢雪隼团的剩余人马。

  离开江州之前还有件事要解决——加上武二郎打晕那个兽蛮武士,自己的手里已经三个兽蛮人,如果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秦翰怎么训练出兽蛮营,对自己将来组建公司的保安部队大有好处。

  头一个兽蛮人报上名就把程宗扬镇住了:难道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梁山五虎将一下就撞上两个?

  那个豹首巨眼的兽蛮人顿时糊涂了,过了会儿才道:「吾不会使枪。吾就叫豹子头。」

  「吾叫青面兽!」这是三名兽蛮人里唯一有点人样的,只是脸上一大块青色的兽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没有。」

  那个碧眼金睛的兽蛮首领挺胸道:「金兀术!」

  金兀术被武二郎一通狠揍,此时有些鼻青脸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谁给吃的,吾给谁效命!」

  这支兽蛮人是宋国边陲的一个部族,人口并不多,本来一直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

  一场大战下来,兽蛮人被秦翰打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选择后者,从此加入选锋营,成为秦翰麾下的一支蛮军。

  「老敖!让人烤只羊来!三只!」

  三名兽蛮人一边「卡卡」咬断羊骨,撕扯羊肉,一边拼命点头。

  「一天一只太多了,五天一只!」

  「喔!狼主,不笨啊,还会讨价还价。我再多给点,每个月六只。」

  程宗扬笑眯眯道:「那就每个月五只。」

  「那好,往后我每个月给你们每人五只羊,如果省着点,每天都有羊肉吃:如果一顿吃完,往后没得吃,到时候别怪我。」

  豹子头和青面兽也笑逐颜开,只是那笑容着实恐怖了点。

  敖润朝他竖了竖拇指,低声道:「程头儿,你胆子真大。」

  「没见着人,不过打听出来了,说他和秋道长比武去了。」敖润咧了咧嘴,「程头儿,我瞧秋道长的胆子比你还大。」

  「我们去临安!」程宗扬趴在床上笑嘻嘻道:「你还没见过西湖吧?我打算在湖边买处宅子,等到荷花盛开的季节,咱们一起划船到荷花深处,然后……我就把你办了!桀桀桀桀!」

  「不去西湖,我们就去葛岭。山中野合,四望无人,清风拂体,落花满衣,肯定别有搞头。」

  「咦?为什么不去?你老爸的坟就在临安,我还打算和你一起上坟,好往他墓碑上撒尿呢。」

  程宗扬不再耍宝,坐起来道:「死丫头,你是说真的?」

  「别胡闹了。我走了,你去欺负谁?又打算祸害谁?」

  「少蒙我!你肯定操什么坏心!」

  程宗扬完全没想到小紫要留在江州,自己已经和一圈人都告辞过,况且时间紧迫,想反悔也来不及。他好说歹说,小紫都没有答应,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程宗扬气急败坏:「你不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寻花问柳?」

  「干!」

  水香楼的香阁中,一名女子伏在榻边,那张白滑肥翘的屁股抽搐般的抖动着,淫液如水箭般从蜜穴中喷射出来。

  那女子爬过来,张开檀口,将程宗扬火热的肉棒连同龟头上的药片一并吞到口中,用力吞吐起来。不一会儿,她光溜溜的雪臀又开始扭动。

  惊理发出一声尖叫,赤裸的胴体猛然绷紧,蜜穴紧紧夹住穴中的阳具,柔腻的穴口似触电般抽动,显示肉体惊人的触感。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每一记都干到蜜穴深处。眼看惊理身体的战栗越来越强烈,他猛地拔出阳具。

  紧接着一股淫液潮吹而出,来势比刚才的一波更强烈,接连数股水箭射到丈许之外的桌案上。

  程宗扬拍了拍惊理的屁股,然后扶着阳具朝她的肛洞猛干进去。

  程宗扬放开浑身瘫软的惊理,一个乳头戴着铃铛的美妇跪在一边:「奴婢罂粟……」

  「少废话!」

  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差给死丫头跪下,小紫还是要留在江州。

  为此,自己还去找了死老头,结果换成朱老头模样的老东西一脸惊讶:「还有这事?」

  「去死!」

  结果两个贱娼的四个肉洞都干过,火气也没消下去。

  程宗扬一下子泄了气。「算了。老四嘴上再不在乎,我也不想打他的脸。」

  程宗扬真的硬挺着回客栈。雁儿已经等了许久,看着他沉着脸也不敢做声,默默地宽衣解带。

  两人交合的动作轻柔而沉静,忽然一个细柔声音轻轻响起:「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这是什么?」

  雁儿柔声唱出下半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梦娘媚软的歌声带着说不尽的缠绵,轻叹般唱道:「又岂在朝朝暮暮……」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真大方啊,把你打发过来,她自己怎么不来!」

  程宗扬立刻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死丫头!你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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