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第十二集[河图实体] 仙侠武侠
六朝清羽记12
【第十二集】内容简介
弒母的小紫、借种的苏荔,就算程宗扬能以主人的身分命令南荒人坐下来谈判,也挽不去刻入他们血骨中的不安与杀戮,面对这无解的纠葛,程宗扬也只能但尽人事……
【第十二集】第一章:布阵
程宗扬竭力舒展四肢,身体水平,手中鼓满风的蛟俏弓起,仿佛一道彩虹悬在空中,减缓了两人坠落的速度。
被小紫暗算而因在井里的时候,程宗扬已经发现井底上升的气流不但强劲,而且很有规律:每隔三百次心跳出现一次,持续时间是十三次心跳。
虽然早有准备,气流消失的一竟程宗扬背后仍禁不住参出冷汗,抱在他腰间的乐明珠更是吓得不敢睁眼,两团充满弹性的美乳紧紧贴在他胸前,传来急切的心跳。
忍着手腕的疼痛,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幸好是这幅蛟俏,换作其他布料承受两个人从高处坠下的重量,肯定要被撕烂。
程宗扬笑道:「小香瓜,怕了吗?」
「那就好。等会儿我们再跳一次——喂,你的腿是不是在发抖?」
「啊?」程宗扬惊讶地说道:「你还要回去?我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跳下来就回不去了。往后我们只能待在井底,哪儿也去不了。」
程宗扬道:「想听实话吗?真的没有。不过在下面也没什么不好,平时让他们给咱们扔点吃的,然后我们就……」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玩插屁股的游戏,到时在井下没有人打扰,我们每天想插几次就插几次」
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冒险,但有此危险无法躲避。如果在上面的洞窟强撑下去,等到鬼巫王与龙神合体,获得龙神的力量,众人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当气流再次涌起,程宗扬用脚撑住井壁,奋力向上一纵,双手抖开蛟俏,带着乐明珠朝黑暗的深处坠去。
「篷」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一片坚硬的物体上。程宗扬眼冒金星,浑身的骨髅仿佛都被摔得散开,发出格格的响声。
程宗扬搂着乐明珠香软的肉体,吃力地调匀呼吸。
第一次被小紫暗算跌进井里,能攀住井壁的凸起完全是凭运气。这一次凭的则是勇气和眼力。
待在井底,程宗扬才真切认识到这口井有多么巨大,自己就像一只偶然闯进巨人国的小蚂蚁,向上仰望只能隐约看到井壁中段透出的光亮。而那个不知名的生物盘踞在井底,深井巨大的空间甚至无法容纳它的头颅。
它凸起的眼球像山丘一样巨大,此时覆盖着一层岩石般的眼睑,正在沉睡。宽长的嘴吻前端没入岩石,嘴吻后部一对弯齿交错咬紧,每一枚都有三四个人那样高。在它吻部两侧,各生着一条长长的软须,鼻部山峰一样隆起,颈后与颌下长满浓密而坚硬的鬃毛。头顶一对巨大的弯角,一直延伸到井壁的岩石中,角质苍黑如铁。
「这——这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一条真正的龙,而且是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它的头颅和传说中的龙一模一样,龟目、鱼鳞、鹿角、狮鬃、盘须、牛耳——那条披着鳞片的庞大身躯伸入岩石,与大地融为一体,就像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兽,充满了远古的神秘气息。
程宗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像一名骑士那样去完成屠龙的壮举。望着巨龙庞大的头颅,程宗扬觉得给自己一根牙签去宰一头大象可能更容易一此。
「哇——」乐明珠两手捂着胸口,小声惊叹道:「真的是龙呢——它好大啊——喂,你要怎么杀它?」
「你先想。」乐明珠眼睛发亮地说:「我要拔一根龙须带回去给师偻!」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抢过蛟俏裹在身上,然后小鸟一样快乐地朝巨龙颈侧飞去。
程宗扬抬起手放在巨龙厚厚的眼睑上,仿佛摸到一片坚硬的岩石。
程宗扬暗道:只要刺瞎它一只眼睛,不怕它不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鬼巫王想合体,要面对的就是一条发狂的怒龙。
那只生物眼睑忽然一动,向上翻起,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珠。它的眼球呈现出金属般的银白色,瞳孔如同黑色的巨潭,望不到尽头。
程宗扬挺身挥刀,朝自己的影子劈去。
巨龙鼻中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接着一股狂风陡然卷起,洞窟瞬间变成暴风的世界,强大的气流奔突涌动,使人无法站稳。程宗扬不得不把钢刀插进巨龙鳞片的缝隙里,两手握紧刀柄。
「别慌!握紧!」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用力钉入巨龙的鳞片,像攀岩一样贴着鳞片朝龙颈攀去。
程宗扬拔出匕首,身体刚一抬就被气流卷起。他顺势抱住乐明珠纤软的腰肢,右手一挥,匕首钉入龙鳞,身体逆风飞起。
突然间,呼啸的狂风猛然停止。程宗扬两耳的轰鸣声仍在持续,乐明珠浑身冰凉,紧紧摸着那根龙须,偎依在他怀中。
「刚才是它在呼气吗?好厉害啊——它为什么没有吸气?是不是另一只鼻孔在吸?它是不是还在睡觉?为什么不醒?」
「大概我们两个太小了。就像一只蚂蚁落在你身上,你也不会理它吧。」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它比你人都粗,拿得动吗?」
程宗扬被她兴奋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想想怎么干掉它吧!」
「太硬了,没砍动。」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巨龙头颅嵌在山体中,耳朵被坚硬的玄武岩堵住,想从岩石间开出一条路通到它的耳朵,大概需要两个人钻上一个月。
「瞧见刚才的风了吗?它都不用打喷嚏,只要呼口气就把我们吹跑了。」
程宗扬打量了巨龙一会儿,小声道:「记得以前的祭品吗?这里连根毛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咱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程宗扬抬头望着嶙峋高昂的龙角。那条巨龙呼吸间隔极长,伏在山岩间的龙首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沉沉入睡,对他们这两只小蚂蚁不屑一顾。
程宗扬揪住龙须,挺身朝龙颈上面攀去。在两人脚下,龙神凸起的眼睛忽然一动,眼睑微微睁开一线。
谢艺像猎豹一样半伏着身体,然后侧身疾掠,手起刀落,砍断一名鬼武士的大腿,随即与一只魇魅绞杀在一处。那此魇魅来去无声,每一只都有着非人的力量,即使谢艺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魇魅飞向一丛斜生的石笋,眼看尖利的石笋就要刺穿胸背,魇魅胸口忽然裂开,任凭石笋从胸口穿出。它站起身,将身体从石笋上拔出,只有眼白的双眼泛起血光,胸部的伤口缓缓愈合。
「又死了一个呢。」小紫美妙的童音响起,笑吟吟道:「神圣无比的鬼巫王大人,你的奴仆越来越少了呢。」
鬼巫王抬起双手:「大地与星辰的力量都将为我而战!」
「东宫苍龙,列星成阵!」
泛着金属般暗红光泽的血珠从剑锋下滚出,鬼巫王面沉如水,轻若羽毛的鬼羽剑轻轻一振。
一颗硕大的血珠飞出,悬浮在他身前尺许的空中,不停滚动。
又一滴血珠飞出,两滴鲜血一左一右,左为天田,右为天门,如同苍龙纠劲的双角,结成东宫苍龙七宿中的第一宿——角宿。
鬼巫王剑锋轻振,接连弹出四滴细小的血珠。
四滴鲜血点缀出苍龙七宿第二宿——亢宿,宛如四颗星辰依次在角宿右侧弧形陈列,勾勒出苍龙昂起的咽喉。
「阳门!阵车!天驹!河间!西咸!明堂!钩铃!列肆!」
氐为天根,氐宿四星紧贴龙颈向前凸起,仿佛苍龙探出的利爪,房为腹房,房宿四星垂直而下,犹如苍龙强健昂扬的胸腹。
易彪暴喝声中,用残盾砍在一具尸鬼颈上。尸鬼青灰色的皮肤绽开,头颅歪向一边。
易彪浑身伤口迸裂,虎目中淌下两行血泪。坐在地上的吴战威张手抱住他的腰,翻身用背脊挡住炎煞的一击,衣服顿时着起火来,露出发黑的皮肉。幸好凝羽的月牙弯刀及时赶到,才救下他们两人的性命。
鬼巫王身前十余血珠宛如天空的星辰,交错罗列,隐隐勾勒出二十八宿中东方苍龙七宿的轮廓。
「心月狐!大火!大辰!鸩火!」
谢艺身在半空,鬼巫王已经喝道:「尾火虎!」
腕上暗红的血珠连串溅出,血光疾闪,组成第六宿——尾宿九星。九颗星辰弯曲如钩,向上挑起,宛如苍龙凶猛有力的尾部。
「孔雀!东海!占不人!」
箕宿四星犹如龙尾带出的云气,四星一旦就位,用来召唤龙神精魂的苍龙星阵便宣告完成。即使黑魔海天王亲至,也无法阻档他与龙神合体。
就在谢艺掠过的刹那,朱诺突然抬起手臂,从腕骨穿过的铁链飞砸向谢艺的面门,谢艺身体游鱼般在空中一摆,避开铁链。
【第十二集】第二章:唤龙
鬼巫王切在腕中的鬼羽剑震颤了一下,骇人的目光射向小紫。
小紫笑道:「鬼巫王大人,你流了好多血呢。」
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鬼巫王昂起头,被程宗扬削断的发丝猎猎飞起。
谢艺刀光乍然亮起,像闪电一样照亮了鬼巫王的面孔,几乎映出他皮肤下苍白的颅骨。
鬼巫王面冷如冰,腕间的鬼羽剑陡然爆出一团带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夺目的电光,绚烂无匹,迎向谢艺的刀锋。
鬼羽剑「锵啷」落地,鬼巫王手背由指到肘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接着迅速变得殷红。
鬼巫王手臂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斜斜伸出。他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鲜血组成的苍龙七宿刹那间活了过来,龙角飞扬、龙亢高昂、龙爪威探、龙胸怒张、龙心收拢、龙尾舞荡,带着箕状的血色风云,昂身盘绕在鬼巫王闪亮的锁甲上。
鬼巫王抬起滴血的手指,厉声道:「我苍龙星阵已成!即使九天诸神,也只能俯首退避!」
接着隐藏在地下的尸鬼接连破土而出,它们被苍龙星阵强大的力量吸引,胸腔裂开,已经干枯的心脏脱体飞入星阵。朱诺像处在狂风一样身体向前弓起,僵硬的双乳被扯得变形,乳头的铁环和铃铛笔直伸出,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绽开,还未成形的心脏被拉出体外。伏在地上的丹宸肢体扭曲,雪白的臀部像裂开一样被吸得抬起。
强大的气流像飓风一样卷过全场,鬼巫王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自己的奴仆,将它们化为自己的血肉和的力量。他身上黑色的铠甲一点一点鼓起,苍白的皮肤浮现出龙鳞细密的纹路,在血腥的星光下泛起诡异的血光。
「吞下你的祭品!将你的神力赋予你的主人!」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和乐明珠瞪大眼睛。
星群耀目的光芒映出巨龙厚重的眼睑、苍黑色的鳞片、雪亮的撩牙和它深潭般的瞳孔。
「抓紧龙角!」程宗扬把乐明珠压到胸前,叫道:「它醒过来了!」说着弓起腰背,准备承受将要袭来的冲击。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不知在地下沉睡多少岁月的巨龙摆动头颅,撕开井口的岩石,昂身朝洞口飞去。无数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头顶巨大的深井被龙角撕成两半,光滑的岩壁轻易被龙体的巨鳞挤碎。
洞口的铁门朝两边倾斜过去,然后脱落下来,重重拍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一对纠曲的龙角从井中升起,成块的岩石从裂开的井壁上脱落,然后露出龙神像山丘一样巨大的眼睛。
「走!」
谢艺这手功夫令众人又惊又佩,武二郎也醒过神来。他「啪」地合上那张没有遮拦的大嘴巴,用力抹了把口水,一把抱起苏荔大步奔过去。
山体破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谢艺扯住凝羽,不由分说地掠向洞窟深处。
那个可供几个人并肩通行的洞口甚至无法容纳龙神的嘴巴,只能看到它巨大的牙齿在唇中时隐时现,和下颔的龙须飞扬。
「龙。」谢艺简短地答道。
谢艺道:「鬼巫王要与它合体?」
武二郎虎着脸道:「杀了鬼巫王!」
苏荔忽然道:「那他还在等什么?」
鬼巫王抓住朱诺和丹宸的头发,把她们推向前去。
苏荔冷冷道:「你还笑得出来?」
苏荔寒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死?」
苏荔羞怒地挑起眉峰,抬掌朝她精致的面孔挥去,却被谢艺拦住。
程宗扬肩膀被滚落的岩石擦伤,血淋淋一片,幸好乐明珠用拳头打了一记,才避免整块岩石砸到他身上。两人藏在弯曲的龙角下面,乐明珠一叠声问:「痛不痛?痛不痛?」
巨龙头颅昂起,伸进洞口,弯曲的龙角顶进岩层。岩石纷然碎裂,被龙角划出两道深痕,巨大的山体朝两人直压下来。两人急忙躲在龙角后面,背脊贴紧龙角,看着粉碎的岩石从身边划过。
鬼巫王盯着靠近的龙神,神情越发亢奋,苍白的面孔露出病态的红色。忽然他昂首发出一声狂吼,「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希望的更加强大!连上古的龙神也拜服在我的脚下!殇侯!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崭新的南荒!比你梦想得更华丽!」
鬼巫王张开双臂,握住身旁盘旋的星辰,迎向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巨龙,胸腔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鸣。「把你的力量交给我!」
沉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变,大理石般苍白的面孔一瞬间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他大叫着拔出鬼羽剑想阻挡巨龙的长舌,但身旁旋转的星阵陡然收紧,苍龙七宿如同一道血珠组成的血色枷锁,将他身体牢牢捆住。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的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阵紧缚着,手指握紧鬼羽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格」的一声,巨龙的嘴巴像咬到硬物一样停住。
巨龙牙关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紧剑柄,浑身的骨骼格格作响。忽然「卡」的一声,鬼巫王头顶的鬼角折断。
「叮」的一声,鬼羽剑从龙神齿间滑落掉在石上,剑锋殷红的血迹仿佛被抽干鲜红,变得乌黑。
「这……这……」祁远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
鬼巫王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多年——吸取龙神的力量,成为南荒无可匹敌的王者。谁知道鬼巫王召唤出的龙神却把他本人一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灵魂和力量,都成为龙神的祭品。
正当众人以为龙神又陷入沉睡时,龙神眼睛忽然张开,巨大的眼球透出一缕异样的光彩,原本冷漠的眼神变得凶狠而恶毒。
巨龙发出一声巨吼,众人被强大的气流抛起。祁远一声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岩壁上,若不是乐明珠已经取出箭头,他这条膀子便废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已经裂开的深井向下倒塌,龙神庞大的躯体从地层深处脱出,带着纷飞的岩石冲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个鬼王峒都为之倾颓。
忽然眼前露出暗红的火光,龙首冲开最后一层山岩,从鬼王峒的山峰一侧伸出。
龙神巨大的龙爪抓住山体,眼中透出恶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到处是奔涌的岩浆,不多时就变成一片火海。幸存者像蝼蚁一样从洞窟中涌出,发出恐惧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着乱成一团。大地震裂的轰鸣声与人们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地底奔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火红的光芒奔涌着,像燃烧的血池将鬼王峒的山峰包围起来。无数细小的人影从破碎的山体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脚的人群来不及逃避,随即被奔涌岩浆吞没,爆出一个小小的火球,像蚂蚁一样挣扎几下就没入火海。
终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谢艺从碎石间掠出,流星般在倾颓的岩石上飞驰。这时程宗扬才看出谢艺真正的底子,这样山崩地裂的巨变,他仍能从容飞翔,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的自由。
「凝羽!」程宗扬大声叫道。
谢艺倏忽停下脚步,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祁远和小魏陆续逃出来,接着小紫跃上地面,一边掠向高处,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程宗扬两手放在口边,叫道:「凝羽!我在这里!」
山体倾颓,大地沉降,震天的轰鸣中却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在耳中,让程宗扬油然生出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乐明珠道:「我好像也听到了呢,像是朱老头的声音。」
乐明珠望着纷乱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程宗扬心里忽地一动,他一手攀着龙角低头望去。朱老头像只跳蚤一样吊在龙神颈旁,两手紧紧伤着龙须,翘着山羊胡拚命呼救。
「哈哈,我眼花了。没事,没事。」
「咦?」乐明珠伸长颈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边呢。」
「小程子……救命啊……」
「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程宗扬皱起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这条龙很麻烦……」
程宗扬充耳不闻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保住性命,从这儿逃出去。」
「八你个头啊!。」程宗扬一脸不爽地踢了踢龙须。
「我是朱老头!朱老头啊!救命啊……」
朱老头带着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们这一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头一把啊……」
「我来!」乐明珠挤过来,「抓紧啊!」一边说,一边两手交替拉动龙须,把朱老头拉了上来。
【第十二集】第三章:破峒
「我是招谁惹谁了?」朱老头哭丧着脸道:「好不容易找个桥缝躲着,桥却塌了。幸好俺手快抓了根龙毛,要不老头就见不着你了……小程子,老头可想死你了啊。」
「鬼巫王?被这家伙给吞了!」
「可不是嘛。」朱老头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是没看见哪。惨!真惨哪!打鸟的让鸟给啄了,你说这算哈事呢?」
乐明珠道:「鬼巫王真的被它吃了?」
程宗扬小心地拍了拍龙角。鬼巫王那家伙竟然变成这样子,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吧。
「可不是嘛!」朱老头吹着胡子说。
「南荒这鬼地方,邪气太重!」朱老头抹了抹嘴角的唾沬星子,「几百个部族看外人都跟看贼一样!谁愿意听外人的?黑魔海自己做,这活儿不好干啊,他们先弄出个鬼巫王,把南荒的部族吞并得差不多了,再教鬼巫王那憨货玩什么苍龙星阵,把鬼王峒底下的龙神给召出来。这下可好,鬼巫王没了,龙神也被那帮孙子收了,要不是撞到你们这几个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南荒弄到手。高!真高啊。」
程宗扬急忙攀住龙角,「它不会是听懂了吧?朱老头,这家伙这会儿是鬼巫王呢?还是龙神?」
龙神用狠毒的目光盯着鬼王峒蜂拥而出的奴隶,它的头颅已经昂到山腰,尾部还留在地层深处,庞大的躯体覆盖着苍黑色的鳞片,背部生着暗紫色的龙鳍,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洪荒巨兽。
程宗扬暗叫不妙,鬼巫王变成这副鬼样子,肯定对自己这帮人恨之入骨,南荒人却把它当成神明,不用打就先败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几名幸存的部族首领首先反应过来。他们敬畏地看着龙首上的主人,然后大声下令。剩下的南荒人如梦初醒,纷纷拿起兵刃,疯狂地朝龙神冲去。
龙神一直升到山峰顶上,然后一爪扣住倾斜的山体,庞大的躯体在岩石上磨擦着,留下深深的凹痕。它威严的头颅在刀尖般的山峰顶部昂起,对着黑色的天幕发出一声怒吼。
岩浆不断上升,吞噬着残存的山体。鬼王峒仿佛燃烧的地狱,空气中充满硫磺的气息。南荒的奴隶们挽起弓箭和他们能找到的所有武器朝龙神攻击。
龙神扭过龙首,苍黑的瞳孔带着无比的厌憎和恨意盯着身下崩溃的世界,然后昂身而起,朝鬼王峒没有光明的天空飞去。
岩石和泥土伴随着强烈的气流雨点般洒落,程宗扬紧紧搂着乐明珠,用肩背承受着纷飞的土石。朱老头趴在龙角下,嘴里不停叫着「菩萨啊,亲娘哎……」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巨龙角上的泥土中射出。
程宗扬眼酸得几乎流泪,片刻后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大片大片的鲜花在草丛间盛开,空气中也不再充斥着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到处浮动着醉人的花香和阳光的味道,美得令人眩晕。
乐明珠纤柔的发丝在颈中飞舞,带来酥痒的触感。小丫头几乎忘掉了龙神的威胁,圆圆的面庞满是兴奋的神情。她攀着龙角低头朝下看去,就像第一次坐云霄飞车的小女孩一样,发出半是惊恐半是兴奋的叫声。
巨龙强劲有力的尾部从地下甩出,将地面撕出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大裂口。深埋在地底的鬼王峒亿万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奔涌的岩浆仿佛燃烧的湖泊,吞噬着倾颓的山峰。
在地底沉睡万年的巨龙冲出岩层,在天空中越飞越高。乐明珠紧张地攀着龙角,不时发出兴奋的惊叫。朱老头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龙鳞下面。
龙神嘴侧两条软须上下浮动,眼中寒光四射。它呼出的气体融入云雾,云层越发浓密,白色的云团迅速凝聚成浓重的乌云。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程宗扬浑身都被大雨淋透,肩膀的伤口一片痛楚。透过云层能看到鬼王峒奔涌的岩浆在雨水冲刷下渐渐停止流动,火红的色泽变成暗红,又冷却为岩石的黑色。那起岩石仍保持着奔涌的形状,仿佛一片凝固的波涛。
暴雨中,龙神巨大的头颅低昂下来,盯着山峰上一群人影,然后探出锋利的前爪,朝人群抓去。
在龙爪触及腰背的刹那,谢艺忽然退身,拧腰双手握住刀柄,刀锋避开锋利的龙趾,从它爪根结合处破入鳞甲,硬生生劈入尺许。
鬼巫王的意识融入龙神体内,同时也将他对商队众人的刻骨仇恨烙入龙神脑中。它的爪尖被谢艺刺伤,虽然这样的伤口对它庞大的躯体而言微不足道,但足以引起龙神的愤怒。
武二郎放开苏荔,暴喝声中,周身骨骼发出一串炸响,身形迅速膨胀。他额头凸起,口中抽出两对虎齿。被阴煞咬过的手臂肌肉重新鼓起,身上的衣物不堪重负地迸裂开来,露出肌肉纠结的强健躯体。
龙神低下头,不屑地盯着化为虎形的武二郎。武二郎身形膨胀将近一倍,野虎般掠过山体,与扑下的龙爪撞在一起。
龙爪略微一阻,笼罩在爪影下的众人趁机逃脱。龙神须鳞怒张,那些被它巫术操控却效忠于程宗扬的南荒奴隶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龙神金属般的鳞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
龙神头颅微摆,牛犊大的石块砸在它鼻侧的鳞片上纷然碎裂,雨点般洒落下来,坚硬的龙鳞也被砸得凹陷。龙神眼中腾起怒火,龙爪扑上山体,带来地震般的撞击声。
武二郎一连数拳都打在巨龙趾爪相接处的同一个部位,龙爪坚逾钢铁的鳞片裂开一道细缝,边缘卷起。
「抓住我!」
朱老头吓得脸都白了:「小子,你不要命了!」
乐明珠叫道:「你要做什么?」
乐明珠尖叫道:「小心!」
劲弩从头顶雨点般飞来,那些弩矢锋利异常,虽然没能穿透龙神的鳞甲,但每一枝都深深钉入鳞片。其中一枝弩矢长及两丈,比寻常用的长矛还粗了几倍,准确地射在巨龙嘴侧没有鳞片覆盖的部位,绽出一片血花。
「第二组!射!」
朱老头怪叫着险些被一枝流矢射中,连滚带爬地钻到另一侧龙角后面,蜷着身瑟瑟发抖。
断裂的森林边缘立着一支陌生的军队。他们身穿黑色的布衣,每三十人一组分成六个方阵,在暴雨中仍站得丝毫不乱。每一组都有二十名弩手,剩下十人守着中间一架巨弩。
「大黄弩!」程宗扬失声叫道。
程宗扬紧盯着那架巨弩,惊愕之余又疑惑不已。他曾在资料上见过这种弩,虽然仅仅是文字记载,可第一眼看到这架巨弩,他就断定这是传说中的劲弩。
可是一支有所编制的汉军为何会在偏僻的南荒出现?而且还帮自己攻击龙神?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见过不少军队,每支军队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这支军队没有带甲,无法从铠甲的形式判断他们的身份,虽然使用汉军才有的大黄弩,但他们的佩刀刀形狭长,显得轻快灵便,而汉军最典型的配备是长达一公尺、刚猛强劲的环首刀。
黑魔海的人总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攻击龙神吧?谢艺曾经说过,黑魔海的势力十几年前被岳帅连根拔起,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一支军队。
巨龙须齿怒张,咆哮着挥出利爪,一爪将那两枝饱含威胁的大黄弩击开,一爪扑向鬼王峒,龙爪一按一抬,爪下便多了数十具碎裂的尸体。
那支陌生军队的六个方阵分为三组,持续对龙神造成威胁。他们的弩矢锐利异常,大黄弩更是不可小觑。
「鬼巫王!」程宗扬大声喊道:「你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能做什么?就算你能统治南荒,就算你在南荒无敌,你还能做什么!还有人会把你当人吗?你永远都是一条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谢艺身影迅捷无伦地在龙爪的空隙间飞驰,却始终再没有出手,目光闪闪不知在找寻什么东西。
越来越多的奴隶攀附在巨龙身上,弓箭和飞矛雨点般朝龙神射去。
龙神本来俯首下扑张口咬向武二郎。箭镞一点寒光袭来,它眼睑微闭,箭矢射入眼睑,穿透了它眼部岩石般的皮肤,阻止了它下扑的威势。
与龙神庞大的躯体相比,那些过往是鬼王峒奴隶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细小,纵使是最勇猛的战士也只能用生命为代价,在龙神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幸存者大多已经离开洞窟,其余人不是被崩塌的山体砸死,就是被封在洞窟内经受岩浆和暴雨的双重侵袭。小紫远远站在一旁,目光却在洞窟间游移,似乎在找一个还没有出现的人。
凝羽立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对着愤怒的龙神,她扬起脸,洁白的面孔在暴雨中愈发莹润。她朝程宗扬微微一笑,飘飞的白衣仿佛被遮掩的月光一样渐渐散去,身形凭空消失。
朱老头喉结滚动着咳出一口浓痰,呸的一口吐远,嘟囔说:「怪好的女娃娃,就是心眼死了点儿。」
凝羽搏杀的时间远长于自己,这会儿冒险拚上最后一点余力,万一失手,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
龙神头颅抬起,避开又一轮弩矢。苏荔射来的长箭落在尖利的龙齿上,撞得粉碎。武二郎钢鞭般的虎尾卷住龙神的利爪,盘身扑上巨龙爪背,虎掌连击,撕开巨龙爪背的鳞片。
龙神脖颈弓起,龙目歹毒地转动着。
【第十二集】第四章:围猎
程宗扬嘶声道:「小心龙息!」
凝羽真元几乎耗尽,被这股气流一卷,身体落叶般从空中飘落。
凝羽苍白的面孔迅速远去,程宗扬一颗心紧绷得似乎随时都会爆裂。他盯着凝羽,看她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在龙息中身不由己地旋转。
「何苦呢?」朱老头一边哀声叹气,一边连连摇头。
苏荔射出最后一枝长箭,接着飞身跃起,银白透明的蝎尾斜掠而出,卷住凝羽的腰身。
苏荔发丝被龙爪带起的狂飙吹散,她张开弯弓将自己的钗子当成箭矢,射进龙神的鼻孔。龙神嘴侧长长的软须伸出,似乎想把她们两个一并揽入口中。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武二郎沉腰旋身,一肘击在龙爪上击碎一片龙鳞,将龙爪阻缓一步,借势向前扑出,旋风般搂住两女。
「篷」的一声巨响,武二郎庞大的身影像一枚松果般抛出,身在半空就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漫天血雨淋得苏荔满身都是,那具猛虎般的身躯失去力气,流星般堕向地面。
「第一组!」
武二郎重重跌进鬼王峒嶙峋的山岩间,苏荔和凝羽几乎同时落在他强壮的虎躯上。凝羽唇角滚出一串鲜血,面颊苍白如雪。苏荔一把抱住武二郎的头颅,叫道:「武二!」
龙神一边应付袭来的弩矢,一边甩动龙尾。巨大的龙躯如同一道蜿蜒翻滚的山脉,将峒上的一切碾为斋粉。几名生着豹纹的南荒汉子被龙尾荡开,坠入峒下凝固的岩浆间,跌得粉身碎骨。
一头白象从一座倾塌的洞窟中奔出,象背上的汉子满面鲜血,他双手各握一根长矛,狂吼着将一枝长矛掷向龙神。
「是他!那个……那个阁罗!」乐明珠讶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阁罗被鬼巫王有意支走,可能没走到洞底就听到鬼巫王临死前的惨叫,发现自己上当了。可他竟然还回来与龙神搏斗,这分勇气也足够对得起鬼巫王了。
阁罗驱动白象,挺矛朝龙神撞去。铁矛穿透一片绽开裂缝的鳞甲,刺进龙神身体。紧接着龙尾挥来,白象低下头,弯刀般的象牙刺进龙体。
阁罗手中的铁矛像根鱼刺般弯曲过来,然后弹开,重重打在胸口,将他胸膛打得凹陷下去,接着白象沉重的躯体倾斜过来,将他压在下面。
程宗扬从它颅顶跃下,一刀刺进巨龙眼角,大叫道:「鬼巫王!你最后一名族人被你杀了!鬼王峒所有人都死光了!你还要斗吗!」
时间仿佛停止,天空密布的乌云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龙神峥嵘的角上缓缓转动。龙神巨大的眼睛盯着白象,在它尾部的鳞片内嵌着两根折断的象牙,龙血顺着象牙如泉水一样淌落。弩矢不断飞来,巨龙却视若无睹,深黑色的龙睛仿佛被雨水淋湿。
「干!」程宗扬用匕首借力,飞身跃上龙首,一把抱住乐明珠,一边把挡路的朱老头踢开,朝龙角后扑去。
大地一阵晃动,无数电光从空中落下,交织成一片炫目的电网,裂缝边缘的巨松一棵接一棵燃烧起来,接着又被暴雨浇灭,变成焦黑的颜色。
乐明珠雪白的胴体漾起红光,飞溅的碎石像雨点一样弹开,尖叫道:「让它停下来!」
「阿耨多罗亲娘哎……三藐三菩提……佛祖保佑亲娘哎……波罗揭谛……」朱老头躲在龙角下,涕泪满脸也顾不上擦,咚咚嗦嗦一边喊娘一边念经。
这些死亡气息一脱离鬼王峒的范围就变得和从前一样散乱无章,自己所熟悉的恶心和反胃的感觉再次涌来。
谢艺双手握刀,趁龙神昂首的时刻,刀锋劈开龙神颈下柔软的鳞甲,一路朝下劈去。
谢艺不动声色,目光却坚毅。他手中的钢刀直没至柄,血花飞溅中,在龙神咽喉下方切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龙神发出一声吃痛的厉吼,庞大的躯体弓起,然后用力甩动。
两枝大黄弩呼啸着射向龙神双目,一枝被龙神的软须挥开,另一枝则射中龙神鼻梁侧方,鳞甲飞散中,大黄弩笔直钉入数尺,重创龙神。
龙神胸腹裂开一道丈许长、两尺深的伤口,鲜血狂涌,龙爪仿佛失去力量般垂下。
人群发出一片欢呼,连那支陌生的军队也停止射击,朝谢艺投去充满敬佩的一瞥。
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挽住雀跃的乐明珠:「抱紧!它要落下去了!」
龙神瞳孔收缩着变成血红,盯紧飞落的谢艺。忽然一道电光从云层中劈下,宛如飞舞的银蛇射入谢艺背脊,带着粉末状的血迹从他胸前穿出。
程宗扬大吼一声,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两手微微发抖。
小紫不带感情的眼光落在谢艺身上,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睛,望着龙神头颅上的程宗扬。
小紫不屑地撇撇嘴,正要移开眼睛,忽然像看到什么一样顿住了。片刻后,小紫抬起双手对程宗扬比了个繁复的手势。
乐明珠拉住他:「小紫在对你说话呢!」
小紫翻了翻眼睛,用口形说了句「大笨瓜!」然后又比了一遍手势。
程宗扬从惊怒中醒悟过来,扭头朝小紫示意的部位望去。
「大笨瓜!」乐明珠贴在程宗扬耳边叫:「小紫说龙脑在那里!」
龙鳞发出金属破碎般的声音,匕首雪亮的锋刃穿透鳞片,重重刺在龙颅内的骨骼上。
巨松轰鸣着成片倒下,一组弩手被龙尾扫中,连同阵中的大黄弩一同被卷入空中,像飘飞的羽毛一样四散飞开。
朱老头吓得面如土色,咚咚嗦嗦地说道:「别……别胡来……龙可是神灵,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龙骨坚硬之极,匕首削铁如泥的珊瑚铁刺在上面,只刺入寸许,程宗扬便已经力竭。他长长吸了口气,舌尖顶住上颚,丹田气轮疾转,一股炽热的气流迅速汇集,全身的经脉都以同样的速率震动,真元交汇,在丹田内凝炼成一个光球,不停旋转。
程宗扬明显感觉到丹田内压力大增,增强一倍,经脉像被充满般不停鼓胀,经脉内流动的真气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而涌动得更加强劲。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双修呢!
这个光球体积比前两个小了一半,丹田的承受力已经达到极限,传来略带痛楚的胀裂感。九阳神功每修炼一阳,威力都以倍数增加,看来自己离三阳的境界还差了一些。
「格」的一声,匕首刺入龙骨,但还差了最后寸许,无法穿透龙神的颅骨。
乐明珠身体腾起红光,一掌拍在匕首尾部。她的真气炽热无比,与程宗扬的九阳真气一触,两股真气像彼此吸引一样,螺旋状绞在一起,相辅相承,却又泾渭分明。两人合力一击,刀锋不堪重负般微微弯曲,然后猛地弹直,穿过坚硬的龙骨透颅而入。
刀锋深深嵌入颅骨,一股森然而妖异的气息顺着刀锋袭来。程宗扬双臂如受雷磁,还未送出的光球反弹回来,重重撞入丹田,眼前顿时一黑,腹中气轮剧震一下,几乎破碎。
朱老头也被波及,葫芦一样滚到龙角下,一边惨叫,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掏着什么。
程宗扬双膝跪地,两臂触电般颤抖,半晌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程宗扬压住呕血的冲动,劈手抓住朱老头的手腕,狞声道:「死老头!干什么呢!」
朱老头努力伸着脖子,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别……别……」
朱老头一脸肉痛:「这活命丹是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就这么几颗,你给我留点儿……」
程宗扬蛮横地把他撞到一边,俯身扶起乐明珠,把一颗丹药塞到她嘴里,接着又塞了一颗。
绿色的丹药剩下寥寥几颗,程宗扬顺手塞进背包,瞪了朱老头一眼。「我把你救上来,拿这点东西不多吧?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是很讲道理的,你如果觉得不公平,我只当没救过你,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成不成?」
「好痛……」乐明珠抚住胸口,眉头皱起,娇美的面孔满是痛意。她拍在匕首柄部的一击力道极强,受到的反噬也比程宗扬更严重,如果不是那些绿色的丹药,早已昏死过去。程宗扬一边帮她推气活血,一边呵哄,一边用杀人的目光搜索着小紫。
谢艺静静躺在雨中,暴雨滂沱,他浑身都已湿透。旁边的小紫却不见踪影。
「程头儿,你好笨哦。」
【第十二集】第五章:杀神
小紫笑吟吟道:「小紫又不是你的女人,才不要和你同生共死呢。」
小紫撇了撇嘴,「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星阵在龙神脑子里。你这个大笨瓜一点都不知道防备。」
一枝大黄弩飞来射中龙神颈部。巨大的冲击力使龙神头颅微微一震。程宗扬扶住乐明珠,一边紧张地转着念头。
龙神一旦恢复过来就意味着他们的末日。脚下这条怪物几乎是人力无法抗拒的。武二郎、凝羽先后铩羽而归,谢艺更是生死不知。小紫指点的龙脑也许不是鬼话,但即便珊瑚匕首也无法削开龙神的颅骨——程宗扬这会儿简直是束手无策。
程宗扬顺着小紫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头巨大的白象山一样倒在岩石间,象背的竹亭落在地上,阁罗整个人都被白象庞大的躯体压住,只露出一片衣角。
一只纤美的手掌攀住黑色的山岩,接着,一张媚艳的面孔从破碎的洞窟内露出,带着惊惶不安的神情小心张望。她肩头披着一条狐皮披肩,身上穿着一件嵌满珍珠的华丽舞衣,怀中还抱满衣物,打扮得花枝招展。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个冷血的死丫头竟然还有这分孝心,真是不可思议。
小紫叫道:「娘!不要回去!」
碧姬花容失色,散落的衣物像蝶翅一样飞起,身上的珍珠舞衣散开,珍珠滚了一地,露出一具白光光的肉体。她只在乳头挂了一幅薄如蝉翼的轻纱,大半乳房都暴露出来。狂风卷过,轻纱飞起,两团丰挺的美乳摇晃着,显露出白润肌肤和肢体柔艳的曲线。
龙爪贴着碧姬的身体挥过,抓入山岩,鬼王峒坚固的山体像椰壳一样裂开,洞窟的巨石崩塌滚落。碧姬尖叫着爬到一边,倒伏在地上的白象尸体被震得翻转过来,露出下面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阁罗!」程宗扬一脸惊愕,阁罗的生命力还真顽强,这时竟然还没死!
发狂的巨龙忽然停住动作,充血的龙睛盯住那个濒死的人影,微微收缩。
程宗扬叹了口气,然后提声叫道:「阁罗!把这颗药吃下去!」
阁罗手指僵硬,那颗丹药在他指上一滑,掉入血泊。
程宗扬唾出一口发咸的血沫:「反正大家都要死,让他晚死一会儿,也算对得住他。」
程宗扬吸了口气,大声道:「碧奴!把丹药喂给他!」
南荒的奴隶仍在暴雨中攻击龙神,弩矢从空中不停飞来,力道却不可避免地弱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弩矢已无法刺穿龙神的坚鳞。但那几架大黄弩依然声威骇人,每一枝射出,必然让巨龙鳞甲飞扬,血光乍现。
程宗扬回头看去,只见龙神颅骨透出红光的伤口不断收拢,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隙。不等小紫提醒,他便提起匕首,奋力刺在龙神颅骨的缝隙中。
片刻后,体内一阵悸动,已经微弱不堪的真气再也无法凝聚,丹田仿佛变得空虚,再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
龙神伏在折断的山峰,颈下的龙血渐渐凝固。程宗扬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眼前的龙神已经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法战胜,它甚至不需要动作就能击败任何人类。
「鬼巫王,」程宗扬道:「你变成这副样子,就算活一万年又如何呢?」
强大的力量仿佛潮水源源不绝地涌入身体,几乎使丹田胀裂。
龙血喷涌而出,将程宗扬浇得如血人。得到助力的程宗扬精神大振,他双手握紧匕首,沿着龙神凸起的颅骨狠狠画去。
「娘咧!」朱老头手一滑,怪叫着从龙首上滚落下去。
无数惊雷同时响起,闪电交织,如同燃烧的荆棘布满天宇。龙神低吼着朝西南方向飞去,一路洒下漫天鲜血。笼罩在天空的乌云被龙躯碾碎,金色的阳光一缕缕从云层中透入,又被闪电击碎。
数十点血珠汇聚在龙神颅骨中,犹如一幅星图覆盖着龙神的脑髓。龙脑微微鼓动,被星阵透出的森然青光染成青碧的颜色。
那股强大的力量奔涌而出,鬼巫王用鲜血凝成的苍龙星阵轰然破碎,血珠四散飞开。裸露的龙脑仿佛被泼入滚油,立刻沸腾起来。龙神哀鸣一声,翻滚着从空中飞速跌落。
一声巨响,龙神巨大的躯体跌落下来,龙躯扭动几下不再动作。龙睛淌出鲜血,两角间凸起的颅骨像盖子一样翻开,碧绿的脑浆混着鲜血流溢出来。
随着龙神的死亡,那股强大的力量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手脚传来脱力般的虚弱感,深入骨髓的倦意一阵阵袭来。程宗扬勉强提起气轮,发现真元已经所剩无几,索性躺在溢血的龙鳞上不停喘息。
远处的乌云迅速散开,阳光普照的南荒大地如同一幅华美的画卷,在身下摊开。天色已近黄昏,四野一片寂静,温煦的轻风穿过山林带来阳光的味道。碧潭旁,一条长藤攀在高大的松树上,青色的藤身开着金黄的花朵,芳香四溢。几只玉白色的蝴蝶张开团扇般的翅膀,在花间追逐嬉戏。
一个柔美的身影在他身旁跪倒,乐明珠惊喜地说道:「你杀了龙神!」
乐明珠推开他,「你脸上好脏,都是血。」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掠过碧水深潭,古木花林。
程宗扬入神地看着这一切,良久叹息道:「难怪鬼巫王想统治南荒,在鬼王峒那地方待久了,活人也变成了鬼。」
「别动,」程宗扬搂住她,耍赖道:「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开心地摸着他的眉毛,「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呢。」
「你以前长得好无聊,一点都不引人注意。现在顺眼多了。」乐明珠宣布:「我最喜欢你的眉毛,长得好帅!」
程宗扬拍了拍她滑嫩的小屁股。乐明珠正撑着身体摸他的鼻子,「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浑身一软,趴到他怀中,接着玉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这小丫头并不是那种摸摸手就脸红的人,往常自己这样不老实,顶多给自己几个大白眼,这一次红得很蹊跷。
乐明珠被他捏得浑身发颤,最后忸怩半晌才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笑!」小丫头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的屁股好奇怪,被你一摸,就热热的发痒……」
乐明珠不高兴地嘟起小嘴,「我又没骗你。真的又热又痒……哎呀,你别揉了,我腿都软了。」
「不要!」
「不要……」乐明珠口气软化下来。
乐明珠鼻尖不高兴地皱了皱,「我那会儿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占我的便宜……」
「好了好了,我承认好了。」乐明珠嘟着嘴说:「我那时身上好热,只想和你挨在一起。我以后才不那么傻呢。哎呀,别摸了……我腿真的软了……」
乐明珠玉颊红晕横生:「答应过你什么?」
「我才没有反悔呢。」乐明珠嘟嚷道:「我只是想着你会忘了。」
「不行啦……」乐明珠连忙摆手,小声道:「万一被人看到,好丢脸。」
乐明珠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会那样……」
「才不舒服呢。」小丫头咬牙切齿地捶了他一拳,「屁股被你插得好痛!」
程宗扬指尖在她臀内挑了挑,乐明珠屁股猛地咚嗦一下,小脸立刻像苹果一样红透了。
乐明珠难得害起羞来,执意不肯,被他纠缠不过,就说:「你身上脏兮兮的都是血,好腥。」
「大英雄好不容易杀掉了龙神,想在你的小屁股里高兴一下,你都不肯!」
程宗扬越来越觉得奇怪,这小丫头并不是那种很害羞的人,平常跟自己搂搂抱抱也挺大方的,今天是怎么了?
程宗扬明白过来,失笑道:「那不是失禁,那是性爱的高潮。」
「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你碰我,我碰你,男人高兴的时候会射精,女人最兴奋的时候就会高潮。你们是叫……对了!泄身!」程宗扬终于想起来这个名词,「女孩高潮的时候会有液体从身体里面泄出来,只有你这种小笨瓜才会把它当成尿尿。」
「当然是真的。」程宗扬循循善诱地说:「女人享受到完美的性爱,才会有高潮。那可是身为女人最大的幸福……」
「哈!」程宗扬眉飞色舞,一把抱住她,翻身把她压到身下。
程宗扬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你只需要翘起屁股就可以了。」
程宗扬看看自己,遍身都是湿漉漉的龙血,「我们去洗澡。」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丫头从小被人灌输将来要嫁给一个大英雄,这种英雄情结还真重。
「呀!」乐明珠低叫一声,两团丰满的乳球被他抓得凹陷下去,她脸颊兴奋地发红。「我不怕!大英雄会来救我的!」
乐明珠「咯咯」笑了起来,程宗扬抱着她的乳房。「为什么?为什么?」
程宗扬拧声道:「大英雄为什么要插你的屁股?」
望着少女丽如朝霞的娇靥,程宗扬嘻笑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凝视着乐明珠的眼睛,低声替她答道:「因为大英雄最喜欢亲亲的小香瓜。」
程宗扬顶住她的鼻尖,两人四目交投,心里像被软软的絮绵塞满,有种醺然的醉意。
【第十二集】第六章:殒逝
程宗扬捧起她雪嫩的美臀,沿着她胴体的弧线轻轻抚摸着,心里充满怜爱。
「小香瓜,你长得好美……」
少女双腿并在一起,微翘的臀部像玉球一样浑圆而又紧凑。程宗扬抱住她的雪臀,指尖轻轻一分,雪白的臀肉轻颤着滑腻地朝两边分开。
柔嫩的肛洞还带着上次肆虐过的痕迹,微微有些红肿。程宗扬伏在她香软的胴体上,阳具挺起,火热的龟头在肛洞上一触,乐明珠身体立刻像触电般颤抖起来,柔颈昂起,唇间逸出一缕低叫。
程宗扬跨在乐明珠腿上,小香瓜伏着身,双腿并紧,雪嫩的臀部微微翘起,臀肉被扒得敞开,就像一球光洁无瑕的雪团,白美可爱。那根粗长的大肉棒笔直顶在她臀间,龟头下小巧的肛洞仿佛含着蜜浆,湿湿的又软又嫩。
「小香瓜,大英雄要进去了。」
程宗扬俯下身,阳具硬邦邦挺起。在龟头的重压下,微湿的肉孔被迫张开,像一张圆圆的小嘴吞下龟头,被粗圆的龟头塞得满满的。
「好热……屁股好胀……啊……进来了……」
「小香瓜,你屁眼好紧。」
程宗扬笑道:「现在不怕裂开了吧?」
「小香瓜,这么听话啊。」
程宗扬整根阳具都挤进她臀内,那张雪臀被挤得膨胀起来。柔嫩的肛蕾套在阳具根部,里面是湿热紧密的肠道。
乐明珠肌肤间透出淡淡的红色,那屁眼随着阳具的进出,在臀间来回吞吐,摩擦越来越激烈。
乐明珠起初发出细微的鼻音,然后变成压抑的低叫,最后忍不住叫出声来。
程宗扬抱起她的腰肢,让她攀住龙角,双膝分开,跪在龙鳞上,这种姿势让阳具进得更加深入。乐明珠挽起的秀发垂到一边,玉颊绯红,她弓着腰,雪臀向上翘起,随着程宗扬阳具的起落被干得一颤一颤。
小紫的药物不会有这么厉害吧?程宗扬一边挺动阳具,一边纳闷。都过去好几个时辰,小香瓜屁眼仍然敏感得出奇。她双手攀住龙角,雪臀用力摆动,用她小巧屁眼套弄着阳具。肌肤白嫩的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珠,那对圆硕的乳球在胸前沉甸甸晃动着,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软腻的肉响。
程宗扬一手抓住她的乳球,丰满滑腻的乳肉满满握在手里,乳头硬硬翘起,在掌心滑动。
小香瓜富有弹性的臀肉抖动着,撞在程宗扬肌肉分明的小腹上,发出清脆的肉响。阳具在柔嫩的屁眼中冲撞,棒身血脉鼓胀,越来越亢奋。
乐明珠软腻的肛洞不停收紧,在棒身上来回挤压,带来异样的紧密感。
程宗扬一挺身,身上肌肉隆起,把乐明珠抱在怀中。乐明珠身材娇小,仿佛悬空坐在他怀中,粉臀紧贴着程宗扬的小腹,上身挺直,依在他怀中。双腿微微抬起,脚尖低垂,在空中不住摇晃。
乐明珠脸色越来越红,颤声道:「我……我要……尿……高潮……泄出来了……啊呀!」
小香瓜仰着身在阳光下达到高潮。她这次高潮分外强烈,从阴部溅出的淫液足足流了一分多钟。
乐明珠弓着身,屁股顶在程宗扬身上,一边高潮一边被他在臀内射精,两团丰满的乳球在胸前挤得扁扁的,白美的双腿并在一起。那张圆翘的雪臀不停抖动,臀间湿淋淋淌满液体。
程宗扬用手掌包住她的乳尖,在她耳边笑道:「你流了好多水,比尿尿还厉害。」
「越用力你才越舒服,是不是?」
程宗扬啼笑皆非,这丫头总是给自己一堆惊喜。
程宗扬猛然扭头,眼角顿时一跳。
她的胸部高高耸起,在衣襟间露出一抹雪白的皮肤。那件笔挺的黑衣一直垂到大腿中段,腰间系着一条金属环扣,勾勒出美好的体形。脚下穿着长长的皮靴,几乎裹住整条小腿,皮靴上缘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
那丽人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锋利,显然习惯于发号施令,如果换上一身办公套装,程宗扬几乎要怀疑她是一位穿越来的女经理。
她声音虽然很好听,语调却殊无情感,就像陈述一件事实一样冷静。
「你是谁?」
程宗扬握住背包里的珊瑚匕首。连龙神都被开了瓢,他不信这个冷冰冰的丽人会比龙神更厉害。
「喂!」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别以为你是黑魔海的,就可以不负责任地乱说话!」
「你以为龙神是你自己杀的吗?」
面对这个黑魔海的女人,程宗扬深具戒心,他故意露出粗鲁的表情,先骂了句粗话,然后凶巴巴道:「怎么不是我杀的?不是我,难道是你?」
程宗扬表面不动声色,肚子却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是鬼巫王?那股力量是他输来的?他嘀咕道:这家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被自己骂了几句居然就想不开,先是采取撞山的过激手段自残,最后不惜借仇人之手成功自杀,死志有够坚决的。
丽人绽开一个比教科书还要标准的微笑,声音却寒冷如冰。「别以为有殇侯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今日我给殇侯一个面子,饶你一命。」
「殇侯跟我不熟,这个面子你就省了吧。」程宗扬嘻笑道:「你们花那么大力气扶植鬼巫王,这会儿竹篮打水一场空。鬼巫王傻了一辈子,就最后这件事做对了,让你白跑一趟,哈哈!」
丽人雪白的手掌伸出,探入龙神剖开的颅骨,从龙脑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碧青物体。
程宗扬目光霍然一跳,拔出匕首厉声道:「这龙是我杀的!随便拿东西,问过我这个主人没有!我今日也给你一个面子,留下龙精,你给我滚蛋!」
「想走?没这么容易!」
程宗扬浑身一震,她长剑刺来的角度极为刁钻,剑锋交击的刹那吸尽自己匕首上的力道,然后重新吐出,轻飘飘的长剑仿佛有千钧之力。只一招,匕首就几乎脱手飞出。
程宗扬与乐明珠面面相觑,最后都长吐了一口气。
程宗扬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谁还活着?」
祁远叫道:「程头儿!那龙呢?」
众人一阵欢呼,他们看到龙神浑身浴血从天空坠下,都猜是程宗扬得了手,但那龙神威势太盛,没有得到确切消息都不免心里忐忑。程宗扬此言一出,众人都立刻吃了定心丸。
「小子,就你还能干掉龙神?我呸……」说着武二郎嘴角滚出一串鲜血。
程宗扬老实答道:「不是!」
程宗扬抢先拉住凝羽的双手,把乐明珠挤到一边。乐明珠白了他一眼,过去给武二郎诊治伤势。
良久,程宗扬道:「伤势怎么样?」
「这孙子能杀龙神?我武……武字倒着写!咳咳……」
武二郎嘿嘿笑了两声,不小心牵动伤势,又开始咳血。
凝羽一惊,「伤得重吗?」
程宗扬取出一颗丹药送到凝羽嘴里,一边道:「朱老头身上藏的好东西,差点就让他瞒过去了!这老家伙,敢藏私!我饶不了他!」
朱老头的东西,程宗扬当然不会替他客气,给几名重伤的汉子一人一颗,还剩下最后一颗,他握在手中朝远处望去。
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出现在谢艺胸前,贯穿了整个胸膛,几乎能看到他背后的岩石。伤口边缘的皮肉被闪电炙得焦黑,已经炭化,触目惊心。谢艺的神情却像刚刚睡醒一样平静,眼神从容而恬淡,看到程宗扬甚至还微微一笑。
程宗扬努力把视线从他伤口移开,一边拿着那枚丹药,笑道:「雨停了,云散了,龙神死了,鬼巫王也没了。吃了这颗药,咱们也该回去了。」
程宗扬一怔,「怎么?不妥吗?」
这丹药是从朱老头手里抢的,朱老头多半是从殇侯手里得的。殇侯与黑魔海的关系,从那个黑衣女子来看确实不那么简单。
「凭什么啊?」程宗扬一脸不快,「我可告诉你,那丫头千万别落我手里,要落我手里,一天至少打她二十遍屁股。要护着她,你自己去护。」
「给我?」程宗扬讶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小紫?」
「云老哥,劳烦你做个见证。」
程宗扬把丹药送到谢艺嘴边,「少废话了。管他是活命丹还是补心丹呢,赶紧吃了,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临安看鞠赛呢!」
谢艺目光渐渐涣散,低声道:「广场春霁,寒食景妍,交争竞逐,驰突喧然……或略地以走丸,或凌空以月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矫若龙腾,疾如流星……」
程宗扬怔怔看着他,一颗心直冷下去。忽然他低吼一声,一手捂住额角,趴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
程宗扬呕吐半晌,然后涕泪交流地抬起头。他用力吐了口唾沫,抹着泪花挺起腰,朝天空重重喘着气。
他发现,自己竟如此孤独。
漫天的乌云已经散开,阳光照耀在自己脸上,也照耀着劫后的鬼王峒,那些黑色的岩石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风化,砂砾一样流淌下来。
程宗扬两手拢在嘴边,放声叫道:「你——们——是——谁?」
双方相隔极远,程宗扬只能依稀看到他的面容,却愕然发现他的面目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四?」
程宗扬目光移向易彪。那个出身军伍的铁汉也摸不着头脑,「六朝军中没有这样的弩手。」
苏荔欲言又止,程宗扬看出异样,用询问的口气道:「苏荔族长?」
「什么军队?」
程宗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鬼巫王的人为什么来帮咱们?没道理啊。」
朱老头负着手缓步踱过来,一脸严肃地沉声道:「龙神吞了鬼巫王,他们是来帮你干掉龙神,替鬼巫王报仇的!」
众人神情古怪,这样神奇的理由也只有朱老头才能说出来。
朱老头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托福托福,全靠峒里的好汉帮忙,才救了老头一命。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朱老头连连退后,「我说小程子,好端端的,你怎又发脾气呢?凝羽姑娘,你替老头说句话吧,小程子可就听你的。」
众人一阵大笑。
「云老哥,」程宗扬道:「这趟南荒咱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可惜没发着什么财,这会儿两手空空,真对不住大伙。」
「那条龙周身是宝。」云苍峰露出商人本色,屈指算道:「龙角、龙牙、龙鳞、龙筋、龙骨……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要能运回六朝,就是几万金铢的收益。」
「建康城里,一座三庭两院的大宅值一千六百贯,折八千金铢上下。这条龙够给大伙每人置一处大宅的。」
众人相视而笑,祁远笑道:「程头儿,这龙是你杀的,连咱们的命也都是你救的,怎么能再分一份?」
程宗扬道:「大伙都不要,我再推就没意思了。这样吧,大伙的一份我来代管,老四、老吴、小魏、老易、云老哥,还有咱们武二爷,加上苏荔族长、凝羽和乐姑娘,正好是十个人,每人一成,就当是入股。赚了人人有分,赔了你们也别怨我。」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还有谁?」
「朱老头?」程宗扬叫道:「凭什么啊!」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我花钱雇的!还想入股?」
云苍峰按住程宗扬,对朱老头道:「这一路多亏足下照顾。能除去龙神,吾等不敢居功,此番收益的一成,请代为献于殇侯座下。」
祁远道:「我和老吴、小魏加起来拿一成就够了。老吴,我的那份你可别喝酒给我喝完了。」
祁远把葫芦倒过来甩了甩,「早没啦。」
「我那份给花苗。」武二郎道:「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武二郎最听不得这个,立刻眉花眼笑,美得能拧出汁来。
程宗扬忍不住泼冷水:「你那份恐怕不够吧?」
「再多也不够你把天下的孩子都养起来。」
乐明珠连忙问程宗扬:「这样够了吗?」
乐明珠气恼地推了他一把,「你真穷!」
苏荔道:「既然大家都答应,我也不客气了。我那份请云执事帮忙,换成铁器和种子。如果有防治瘴毒的药物,也请买一些。」
祁远「嘶嘶」吸了口气,「还有桩大事呢侄这么大一条龙,咱们怎么运回去?单是龙筋就够咱们抽上一个月的。」
程宗扬跳上最高的一块岩石发出一声呼哨,散落在废墟间疗伤的奴隶都站直身,恭敬地看着主人。
程宗扬见识过鬼王峒巫术的威力,此时只要自己一声吩咐,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献出生命。他曾经想过解除掉巫术,让他们恢复正常。但那些巫术已经随着鬼王峒的覆没埋入地底。无论他是否愿意,这些人连同他们的部族都成自己最忠诚的奴隶。
沿着洒下的龙血很容易找到巨龙的位置,幸存的奴隶陆续离开。暮色低垂,冷清下来的鬼王峒犹如荒寂的坟场,在残阳下一点点化为废墟。
纵然知道这丫头生性冷血、狡诈过人,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是真美。现在年纪还小就美色惊人,再大几岁,那该是怎样的绝色?
小紫美目微微一闪,那尊雕像仿佛突然间被赋予生命,活了过来,变成一个娇俏的少女。
乐明珠拉着小紫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她们两个年龄相仿,这一路又玩得相投,即使知道小紫的身份,乐明珠还是把她当成好朋友,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程宗扬蹲下身,低声道:「阁罗。」
程宗扬苦笑道:「你那位鬼巫王大人是被龙神吞掉的。要说报仇,我杀掉龙神,已经替你报了。」
程宗扬干咳一声,「我确实有瞒你的地方,但现在救了你一次,大家算扯平吧?」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要想报仇,我也没办法。但至少要等你养好伤,再找我报仇吧?来,喝点水。」
程宗扬喂阁罗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水囊,起身走到乐明珠身边。「你去瞧瞧阁罗的伤势,若能救还是救他一命。」
小紫意兴阑珊地捡起一颗石子丢向远处。过了一会儿道:「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吧。」
程宗扬道:「谢艺死了。」
「他来南荒是为了找你。可以说他是为你而死,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
程宗扬挑起眉毛。
「没有人帮助我,我也不帮助别人。别人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别人,我和他只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不需要感情。」
小紫摸了摸白玉般的鼻尖,「鬼巫王已经死啦,我不用再杀她了。如果她死了,我会为她叹气的。毕竟像她那样笨的人,太少了。」
「眼泪是什么?好奇怪哦。如果她死了,难道流眼泪她就能活过来吗?」小紫嘲笑道:「我从来都没流过那种没用的东西。」
小紫眼珠一转,笑靥如花地说道:「嘻嘻,是不是很好玩?程头儿,你好幸福哦。哎呀,你抓痛我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焚情膏抹到……」
「就是你用的东西啊。程头儿,你好坏哦,把焚情膏抹在乐姐姐那里……乐姐姐还是处女呢,就被你搞了屁眼。嘻嘻,乐姐姐是那么可爱的小处女,却有个淫荡的小屁眼,你的大肉棒一插进去,她就会兴奋得乱扭屁股……」
「小紫说过吗?」小紫皱皱鼻子,「焚情膏很厉害的哦,乐姐姐的屁眼抹过焚情膏,往后就会变得特别敏感。嘻嘻,程头儿,乐姐姐那么可爱的屁眼,往后就是你的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乐明珠走过来。
乐明珠道:「小紫,你怎么会知道龙神的脑子在那里?」
「小紫,你好聪明哦。咦,他答应你什么事?」
乐明珠吃了一惊。「啊?」
「是谁?」乐明珠看了看周围。「他很坏吗?」
乐明珠护住小紫,「不许你乱说!小紫杀的肯定是坏人!」
这会儿周围都是自己人,不怕她玩什么花样。程宗扬取出匕首甩给她。
乐明珠好奇地四处张望,「鬼王峒的人都死光了,那个人还没死吗?」
程宗扬伸手拦住乐明珠,欲言又止,好像想要将她拦下,但迟疑片刻还是放弃。
「娘!」小紫脆生生叫道。
「鬼巫王死啦。」
乐明珠惊讶地打量着碧姬,咬着程宗扬的耳朵道:「她就是小紫的娘亲吗?长得好美哎……哇,从侧面看,她们长得好像。不过小紫的娘亲好像聪明一点,是不是?」
乐明珠瞪了他一会儿,然后踢了他一脚,「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其实都在肚子里笑话我!」
「鬼巫王死了,娘以后怎么办呢?」
说着她眼睛一亮,看到小紫身后的程宗扬,「客人,是你啊……」她妩媚地瞥了程宗扬一眼,似乎有些害羞地掩上披肩,却故意扭动腰肢,展露出腰部美好的曲线。
程宗扬接口道:「很骚。是吧?」
【第十二集】第八章:弑亲
「别叫我娘。」碧姬满脸不高兴地说:「我才没那么老。」
「白痴!我宁愿没生过你这个傻瓜。哼,等我找到男人,就让他把你卖掉,卖得越远越好。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小紫手中寒光一闪,珊瑚匕首刺进母亲白皙的小腹,巨大的力量使碧姬身体像被撞到一样弓下,披肩散开,两团白腻的乳房跳动着,溅上几点殷红的血迹。
小紫把匕首锋刃整个送入母亲腹中:「好多年了。从小紫懂事起,别人就都嘲笑我,说我是碧鳄族最不要脸的女人的女儿。娘,我觉得你好丢脸……」
碧姬惊恐地捂住小腹,似乎还不相信自己被匕首刺中。
碧姬身体痉挛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锋锐的匕首再次捅进碧姬腹中,直没至柄。碧姬美目张大,透出迷茫和恐惧混杂的目光。
小紫拔出匕首,叫道:「但我一点都不开心!」
乐明珠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小紫!你疯啦,她是你娘啊……」
程宗扬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你挡不住她。小紫从鬼王宫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怕她若死了,自己就没办法亲手杀死她。」
「可是……」乐明珠道:「是她生了你啊。」
碧姬美目失去光彩,渐渐黯淡下来,她发白的嘴唇蠕动着,喃喃说:「鬼巫王想干我……姓岳的想干我……每个男人都想干我……但我没有害人,只是想要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我不想去海里打渔……去捞珍珠……」
乐明珠张大嘴巴,傻傻看着这一幕。程宗扬握紧她的手,生怕她一时冲动,靠近失去理智的小紫。他动了动喉咙,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喝水,喉咙又干又涩。
太过震惊,乐明珠怔怔道:「小紫,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她……咦?你哭了?」
「我才没有哭……」小紫仰起脸,声音却哽咽起来,「我其实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亲手杀死她,是……是我从小就在做的梦……」
她扬起脸,努力想让泪水不再流出来,泪水却无法控制地涌出。她牵动唇角,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出来。
「少来了。你得偿所望,应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好哭的。」程宗扬道:「人都被你杀了,你做戏给谁看呢?」
「她对我一点也不好,从来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我会流眼泪……我从六岁就做梦要杀她……每次杀死她,我都很开心,在梦里都会笑醒……为什么现在会哭……」
「叮」的一声,匕首掉落,血迹像梅花一样溅在岩石上。
再这样下去日子就没法过了。程宗扬过去拾起匕首,顺势一把搂住小紫的腰肢,不由分说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不能这样走,把事情说清楚!」乐明珠好像想起了什么,用力捶着程宗扬的背,怒道:「你答应她杀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要来杀她母亲?你怎么能让她做出这种事呢?」
「你不管就不对!」
「好啊!你这时候还想干我!」
乐明珠气恼地举起拳头,雨点般落在程宗扬背上。小紫咬住唇,哭得浑身发软,像个孩子一样伏在程宗扬怀里抽噎。
自己这会儿左拥右抱,左手一个小美人儿,右手一个小美人儿,可程宗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两个小美人儿一个狂怒乱打,一个哭泣不已,泪水不断落在肩上,不多时衣服便了湿了一片。
小紫哭泣得更厉害了。
小紫抽噎声慢慢停止,最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乐明珠怒道:「你……你敢!」
乐明珠连忙停手,「打到哪儿了?痛吗?」
「好啊,你骗我!」乐明珠举起拳头,却没有落下。
「这鬼地方……」他喃喃道。
小紫抹去脸上的泪痕。「我不去。」
小紫从他臂问挣出,纵身掠上山崖。
小紫回过头,朝她一笑,「乐姐姐,你的朱狐冠我帮你放在衣服里了。」
回到营地,苏荔便迎了上来。这次来到鬼王峒的花苗男女大都战死,几个被程宗扬解救出来的女子,只有一个与碧姬一道从地底逃出,却死在龙神爪下,可以说全军覆没。
「有人在等你。」
「那些首领。」苏荔带着一丝讽刺道:「他们在等待你的命令。」
苏荔有些意外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苏荔皱起眉头。
祁远用一只布囊收起骨灰,放在一口坛子中。程宗扬拿着那副烟茶水晶做成的墨镜在手里把玩着,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萍水相逢,却像相识多年。如果谢艺还活着,也许会成为自己的知己。
小魏牵过马匹,云苍峰吃力地跨上马背。重伤的吴战威和易彪躺在担架上,由几名南荒汉子抬着,一行人离开坍毁的鬼王峒。
白象旁只留下一片血泊,阁罗和碧姬的尸体都不见踪影。
程宗扬催动马匹,「走吧,不用管他了。」
程宗扬举着一片芭蕉叶遮挡酷热的阳光,还免不了浑身是汗,忍不住道:「老四,看不出你这么有精神。」
众人能骑马的都骑着马,几个重伤的待遇更好,一路有人抬着。只有祁远放着马不骑,非要牵着走路。
商队踏上退程已经七、八天,现在已经渡过盘江。这一路都是鬼王峒过往的领地,居住在这里的南荒部族大都是鬼王峒的附庸。鬼巫王死后,被他鲜血影响过的部族解除了巫术,但有三分之一的部族有了新的主人。
数千人一起行动的阵势把程宗扬吓住了。别说自己是行商,就是打仗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好说歹说才劝回去一些。现在程宗扬身边差不多还有三百人。
祁远走了十几年南荒还是头一次赶上这种好事,一路游山玩水,轻松得就像做梦一样。他离开大路,在灌丛砍了一串果子提着出来,笑嘻嘻道:「这沙蜜果味道不错,程头儿,你也尝尝。」
祁远道:「这边我不熟,得问云老哥了。不过我问过他们,这里离盘江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程宗扬忽然道:「咱们出来多长时间了?」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苏妲己给自己下的冰蛊是三个月期限,本来自己想到建康请云苍峰帮忙找人解蛊,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再过十几天冰蛊就要发作。别说建康,就是白龙江口都走不到。
祁远道:「头儿,我瞧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程宗扬说完,祁远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早说?这可要了命了!」
「可不是嘛!中了冰蛊,人就跟水似的,连皮带骨都化个干净。」祁远急得团团乱转,只剩下十几天,再快也来不及赶回五原城。
祁远一拍脑袋,「程头儿,你记不记得,咱们路上经过一个村子,还在一个老太太屋里住了一夜?」
「我看她八成就是养蛊的。头儿,咱们既然过了盘江,离那儿也不是太远。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去求她帮帮忙。」
「老祁的眼睛错不了,不是养蛊的人家,屋里怎么那么干净?朱老头!朱老头!」
朱老头趴在单架上,让两个南荒汉子抬着,「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只看样子,以为他伤得比易彪和吴战威加起来都重,只剩一口气,离死不远。
「那行,你给我们指路,我这儿有急事。」
程宗扬用芭蕉叶给他褊编风,一脸慈祥地说:「从鬼王峒出来,你老人家脚就没沾过地,到底是哪儿痛啊?」
「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颗吗?行了,大不了我赔给你十个银铢,一个银铢一颗,这价钱不低吧?」
「瞧你急的,话都说不利落。」程宗扬笑咪咪道:「我没听清,你刚才是叫爷爷,还是叫小程子呢?」
祁远打圆场道:「现在货还没出手,等出了手,肯定少不了你那份。这趟咱们结下交情,往后走南荒少不了劳烦你老的大驾。今后大伙就是常来常往的朋友……」
程宗扬抬起头,看到乐明珠和苏荔两个人悄悄说话。苏荔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怎么了?」程宗扬把乐明珠叫到一边。
程宗扬心里一紧。谢艺已经死了,武二郎再武功尽废,这一战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乐明珠摇了摇头,「不过武二郎好厉害,受那么重的伤,经脉还都保住了,往后还可以重新练。」
程宗扬正在寻思,祁远赶过来,「程头儿,既然咱们要往那儿去,带这么多人也不合适。不如让他们先走,直接把货物送到白龙江口。我陪你去村子。」
程宗扬道:「你不急着回去吗?」
程宗扬拉着她的手,对祁远道:「你说大家分开走?」
因为自己的事让大家都跟着绕道走,是有些说不过去,况且队伍里还有几个伤员。
云苍峰一听也忧心忡忡:「时间这么仓促?也只能如此了。」
入夜宿营时,程宗扬找来众人,小魏几个没有异议,武二郎一听却犯了拧,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除掉鬼巫王之后,苏荔就不再参与商队的讨论,除了照顾武二郎,她就与随行的南荒人在一起。那些部族首领对这位主人的朋友,花苗的族长也十分尊敬,单独给她安置住处。
商量完,众人各自散开,该忙碌的忙碌,该休养的休养。程宗扬来到林边,躺在
从五原城到这里,肚子里的冰蛊一直没有动静,程宗扬也渐渐淡忘了它的威胁。以苏妲己的手段,肯定不是吓唬自己这么简单。那个老太婆能不能给自己解蛊还在两可之间。
夜风带来一丝清凉,程宗扬解开衣服,心思慢慢宁静下来。
一只蚂蚁掉到颈中,痒痒地爬来爬去。
乐明珠从蕨叶后面钻出来,扔掉手里的草茎,嘟着嘴说:「一点都不好玩。小紫在这里就好了。」
「讨厌!又要摸人家屁股。」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脸慢慢红了,「他们才不会呢!」
「我才不跟你说呢!」
「哈,」程宗扬在乐明珠鼻尖刮了一下,「猜错了吧!」
月光下,那个猛虎般的汉子一手撑着树干,像要吃人一样满脸凶拧。苏荔靠在那株婆娑树下,美艳的面孔一片平静。
苏荔凤目波光微闪,静静凝视着武二郎。她没有开口,片刻后张臂抱住武二郎,丰润的身体投入他怀中,脸颊贴在他宽厚坚实的胸口。
良久,苏荔挣开他的手臂,拢了拢发丝,朝他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走了。」
武二郎仿佛被人在胸口踢了一脚,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苏荔修长的玉腿在绿叶间时隐时现,她扬着脸,面上仍留着离别时的淡淡笑容,红唇却紧紧抿着。
「你想要什么理由?」苏荔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我可以给你。」
苏荔沉默片刻,淡淡道:「因为他想娶我。」
苏荔微微昂起头,「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这种事情,我阿依苏荔是不会做的。」
「花苗女人只有在婚前才是自由的。」苏荔道:「只要我不结婚,找再多的男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想试试吗?我对你很有兴趣呢。」
苏荔盯了他半晌,笑容慢慢收敛,神情变得高傲而冷峻。
「花苗在南荒是一个小部族。我的三位兄长都死在战场上,阿爸只剩下我一个女儿。临死前,他告诉我,要我找一个好男人嫁了,让花苗强大起来。」
程宗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已经猜到苏荔的目的,从一开始她接近武二郎的目的就很明确,利用自己身为女性的天然优势:借种。
「你根本就不想对付鬼巫王!」程宗扬道:「你看中那个小傻瓜够笨,骗她去当鬼巫王的新娘,又带了那么多女人……其实你只想接近鬼巫王,去借他的种。如果没有我们,你早就把小香瓜牺牲掉,然后带着鬼巫王的种回家。」
程宗扬头皮发麻,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鬼巫王的影子。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苏荔姐姐呢?」乐明珠迎上来。
乐明珠朝树后指了指,做了个鬼脸,「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垂头丧气的。」
吴战威压低声音道:「武二爷这是怎么了?」
「谁啊?」
朱老头陋陋嘴,一脸不忍地摇摇头。
「咋不会!」朱老头瞪着眼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们是没见着啊。苏荔那几巴掌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啪的往武二脸上甩啊。要不武二能荡成这样?你们也甭去问,二爷是要面子的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肯定不会说实话。哟,小程子,你来啦,快坐,快坐。」
武二郎躺在一裸大树后面,死狗一样蜷着身体。整个人就像霜打过的茄子,荡得不成样子。
武二郎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
武二郎瓮声瓮气地说道:「想看二爷笑话?给我滚!」
武二郎「呼」的坐了起来,「她让你来的?她说什么了?」
武二郎僵硬的脸挤出笑容,「兄弟,兄弟!别急啊。」
武二郎脸色顿时一黑。
武二郎愣了一会儿。「我明白什么啊?」
武二郎脸色灰下去,半晌才道:「二爷武功是废了,可人没废!不就是打架吗?二爷怕过谁啊!」
程宗扬见火候已到,这才抛出诱饵:「有篇功法的口诀,不知道二爷听过没有!」程宗扬低声道:「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别急啊,后面还有呢——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
武二郎虎躯一震,「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你怎么会……」
武二郎稳稳神,「这是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外人想听都听不来,你就这样传给我?」
武二郎却不占这个便宜,「我的刀法是谢你救命的。这篇口诀,二爷无功不受禄。」
武二郎还要再说,程宗扬道:「苏荔族长说了,只要你武功恢复到八成,尽管去花苗找她。」
挑起武二的兴头,程宗扬又泼了盆冷水:「重修武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二爷估计自己得耗几年?五年呢?八年呢?十年够不够?我知道二爷不着急,可有人急啊。你去得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一堆了。」程宗扬道:「这九阳神功再怎么也比你以前练得强点吧。」
九阳神功的口诀并不长,程宗扬念诵几遍,让武二郎一字字记在心中。
程宗扬抹了抹被露水打湿的脸,笑道:「武二,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该上路了。有云老爷子照顾,你就在建康好好养伤。等你武功恢复,我带八抬大轿到花苗去给你把人接回来。」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工钱还没给你结呢。」
「咱们说好的,一个月两枚银铢。」程宗扬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钱袋推到武二郎面前,「带上吧。」
良久,他拍了拍程宗扬的肩,「多谢了,兄弟。」
【第十二集】第十章:殇侯
眼前的莽莽丛林仍和他们当初来时一样,以前开出的道路已经被滋生的灌木覆盖,看不出丝毫痕迹。当日间路的五个人中,谢艺已经身故,易虎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武二郎武功全废,吴战威和易彪重伤北退,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程宗扬将一根拦路的长藤砍断。「老四,跟我们一道去建康得了。五原城有什么好的?你巴巴的非要回去。」
「你们那位苏夫人可不是什么好鸟……」说着程宗扬朝旁边瞥了一眼,板着脸道:「还有你!你也非要回去!」
程宗扬叹了口气,嘟嚷道:「看来我得想想办法,把白湖商馆兼并过来。」
「干什么大事啊。」程宗扬叹道:「我只想要幢大点儿的房子,手里有一点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咦,老四,」程宗扬道:「你那个相好的呢?叫什么……小津的。」
「一趟的事,你还要再回来一趟?走南荒有瘾啊。」
程宗扬大笑起来,「好!好!」
「瞧瞧,瞧瞧,还是乐姑娘能干!」朱老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称赞道。
「可不是嘛。你上次跟花苗人住在野地里,我们可享福了,那烙饼子,香喷喷,油乎乎……」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覆盖着,只有那间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不好!要下暴雨。」祁远急忙拉住两匹马的缰绳,「快走!快走!」
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红土路泥泞不堪。程宗扬脚下一滑,跌到小径旁的灌丛中,半身立刻沾满泥水。他勉强撑起身体,手掌按到藤叶下一个圆圆的物体。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掀起海一样的波涛。程宗扬额角像被一根尖针扎中,一阵刺痛。
程宗扬仿佛握着一条毒蛇,手臂汗毛竖起。他大叫一声扯开藤蔓,绿叶荫荫的藤条下白骨森森。无数人骨胡乱叠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径边缘尽头。
雷雨声交织在一起,叫喊声刚一出口就被狂风搅散。接着又一道闪电亮起,四野空旷无人,凝羽、乐明珠、祁远、朱老头都不见踪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伴着这些白骨,立在惊雷骤雨间。
村口的四煞草结……
从门板中生出的发丝……
「朱老头!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
一道闪电在面前落下,程宗扬骇然停住脚步。
程宗扬认出那是姓叶的老媪,此时她脸上的皱纹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细密的鱼尾纹,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叶媪不动声色,朱唇轻启,淡淡道:「再迟一天,你便不用来了。」
「再迟一天,你便是死人了。」
程宗扬不客气地夺过纸伞:「没瞧见我都淋透了吗?我可跟你警告在先,凝羽性子外冷内热,少给她气受。还有乐丫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少一口吃的,她就跟你拚命。祁远肺不好,别让他待在烟气大的地方。」
「你是谁我不知道。不过里面等着见我的,是那位鸩羽殇侯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程宗扬道:「朱老头那老东西,绕着弯把我们带到这儿,打的什么歪主意?那死老头一路装疯卖傻,演得也太过火了,你去对殇侯说,扣他半年工钱!」
门后是一道石廊,长长的青翠兰叶从两侧伸入,雨水沿着叶脉滴在青黑色的石板上,留下点点水迹。
鸩羽殇侯,这名字一听就毒得要死。程宗扬不知道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祸。
闻到那股茶香,程宗扬才发现自己又冷又渴,茶叶诱人的香气仿佛一只小手在喉咙里勾着,让他垂涎欲滴。
帘内传来啜茶声,饮者舒服地呵了口气,然后一个冷峭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吗?」
「在此之前呢?」
「北方何处?」
「都忘记了,怎么还能认出灵飞镜呢?」
那人穿着一袭宽大华贵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着一张黑漆小几,几上放着一盏雾气袅袅的清茶。他戴着一顶玉冠,漆黑的胡须梳得整整齐齐,须下还缀着一粒珍珠。左手扶着腰间的玉带,右手放在几上,指上戴着一枚翠绿的戒指。他神情冷峻,双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气度。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开口道:「当日与龙神一战,还未谢过殇侯援手之德。若非殇侯派来那支军队,在下今日也到不了这里。」
「我本来只是有点疑心,直到临走时我认出那位指挥官,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跟朱老头一同出来过的吴三桂吧?那时我才想到……」程宗扬道:「鬼巫王那位没露过面的师傅,就是殇侯。」
程宗扬叹道:「最早应该是在废墟的时候。小紫那死丫头费心费力把我骗到废墟,那地方够隐密的,朱老头竟然能带着人一路迷到那儿,这也太巧了吧?后来见着鬼巫王,疑点就越来越多了。他一个南荒土着,言谈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剑法——什么黄泉剔羽、妖龙解羽、天王铩羽……佩的还是鬼羽剑,这么多羽字,联想到殇侯的尊号鸩羽,让人想不起疑也难。」
「此剑是我亲手所铸,以羽为号,想告诉阿巫举重若轻的道理。可惜……」
「真让我起疑还是在鬼王宫的时侯,鬼巫王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人数却少算了一个。我看到他的镜子,别的人清清楚楚,只少了一个!朱老头。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留意那老家伙。」
终于又回到这个问题,程宗扬忍不住道:「我怎么认得它,很重要吗?」
「本侯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上天命定之人。一个天命者!」
「万物生化,自有定数。一花之开,一叶之凋,一日之升,一星之损,一树荣枯,一国兴衰,莫不如此。天意从来难测,有些人却能窥破冥冥中的天机,变化定数。」
殇侯声音并不高,却在程宗扬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程宗扬打起精神,「君侯是说,我是那个天命之人?」
殇侯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显露出强大的信心。只不过……你说我是我就是,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殇侯对程宗扬的怀疑不屑一顾,但还是做出解释。
殇侯露出一丝傲然的神态,显然对自己的星象之学极为自负。他侃侃言道:「井鬼分野,正在南荒。本侯以天象入先天极数,推知十余年中,必有天命之人自北而至,入于南荒。其人不知其生,难知其终。其命星有积尸气之相,身具异能,可化死为生。」
这一番言辞说得程宗扬听得心荡神驰,他的话自己有一大半都听不懂,但要紧的几点自己听明白了。他夜观天象,见到一颗星星出现在南宫朱雀的井宿、鬼宿之间,推断出天命之人会在南荒出现。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更重要的是那人身兼鬼宿积尸气的异相,可以把死气转化为生机——这不正说的是自己吗?
程宗扬望着殇侯的眼神也充满敬意。这位殇侯竟然还是占星大师,一眼就认出自己天命在身,难怪看着就气度不凡,一派绝世高人的风范。
殇侯轻持长须,神情莫测高深,「天机不可泄漏。但本侯可以告诉你!」殇侯竖起一根手指,傲然道:「只需本侯助你一臂之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莫说六朝诸国,便是天子之位也在天命之列。」
堂外的雨声渐止,凝羽和乐明珠她们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不过这场雨既然是殇侯弄出来的,她们的行踪肯定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程宗扬此时信心爆满,生死根那么高难度的东西自己都有,还怕什么测试。
殇侯小心翼翼从身后取出一口箱子,像捧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样,无比细心地轻轻放在案几上,然后吁了口气,飞快地收回双手,显然对箱内的东西忌惮万分。
有这么厉害吗?程宗扬心里嘀咕着,仔细打量那口箱子。箱子长宽高都在二尺上下,通体用红木制成,表面裹着一张淡青的鲨皮,透出森然可怖的气息。
那物体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表面一层灰尘已经凝固,漆面裂开卷起,露出黑色的内部。在物体顶部有一块三角状的黄色,边缘用黑色勾勒出轮廓,三角内部是一个曾经鲜红的符号。
程宗扬神情古怪地盯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你说以前有人摸过这东西?」
他说得越含糊,程宗扬越要弄个明白,「以前测试的都是谁,有多少人?」
程宗扬笑道:「竟然有这么多……」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那一百多个天命之人呢?」
程宗扬想起道路两旁那些白骨,原来都不是外人,大伙都是天命在身的皇帝苗子,只不过死得早了点。
殇侯收起戚容,沉声道:「只要过得这道测试,你便是真正的天命之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还有何犹豫!」
殇侯狐疑地看着那个标记着高压有电的物体,皱眉道:「这是本侯好不容易才从太泉古阵中得来。在它旁边还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光芒较之寻常夜明珠明亮万倍。」
「不错。那颗夜明球悬于梁间,珠上生有藤蔓,本侯割断藤蔓才取下那颗夜明珠。」殇侯捋了捋胡须,肃然道:「你可知那藤蔓还有桩异事?」
殇侯频频点头,「正是如此。」
殇侯露出一丝尴尬:「那夜明珠晶莹剔透,本侯赏玩时不意失手……」
吹牛谁不会啊。你吹我是天命之人,我也不跟你客气,希望你下次有运气再弄到一颗灯泡直接吞服,看你这么厉害的样子,吞下去也死不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神物?」
程宗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侃侃而言的殇侯,然后吼道:「你让我摸它?触电自杀很好玩吗?干脆一刀砍死我还痛快点!一摸就烧成火球?你试试,还能变成焦炭呢!」
「不试!」程宗扬一口回绝。开玩笑,都死一百多个人了,我可不想去当第一百六十八个倒霉蛋。
程宗扬浑身冷汗淋漓。殇侯目光停在脸上,仿佛直透心底,将自己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那位威严尊贵的殇侯面孔变得越来越熟悉,直到自己油然升起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接着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我干!你不会就是殇侯吧?」
他傲然道:「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位殇侯!」
「嘿嘿,」殇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露出朱老头的本色,笑咪咪道:「小程子,你就别装了,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瞧你说的。这怎么会是梦呢?」殇侯一脸得意地说:「嘿嘿,小程子,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这朱八八的名字可是我从星相推算出来的。是不是很有天子之兆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完,堂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那个朱重八朱元璋,恐怕这会儿还没有出生呢。
殇侯拿起茶盏,忽然长声吟道:「碧玉瓯中翠波起,黄金碾畔绿尘飞!」
那一刻,对面的老者流露出王侯般无尽的威严气度。他神情肃然,没有半分嘻笑之态,完全是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程宗扬终于相信,对面这位是真正的帝王贵胄,而不是那个一脸欠揍的朱老头。程宗扬完全收起心底那点轻视,挺直身体,正视面前的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