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养殖者】第二十三集[河图实体] 科幻武侠
书名：恶魔养殖者23作者：微风妖来坊出版：河图文化出版日期：2010-05-07
为了保存莉莉丝的肉体生命好盛载伊织的意识，接续一段苟延残喘的生命。
彻底失去一切的御影日阴终于踏上依格尔所设下的准备点，在一次的命运转换，御影日阴将面对的是……
第一章
在没有任何保护之下，我的双眼因为直视太阳，而不断重复着灼毁与重生的轮回，随之而来的剧痛宛如无情的铁爪一般，在脑袋里来回抓扒，但我早就不以为意。
在遥远的虚空彼端，巨大的黑影正逐渐将太阳的火晕吞噬，好像一幅以日蚀为主题的画作，正不断地以漆黑在画布上涂抹。
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我的脑袋却异常清明，遮蔽太阳的黑影绝对不是黑格尼尔，太阳的体积至少是地球的百倍以上，就算黑格尼尔真的可以，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太阳给吃了。
我不断催促飞虎，尽管它早已使出浑身解数，但逐渐黯淡的太阳依旧显得天遥地远，几乎给人永远无法触及之感。
无情的时间流逝，无穷的空间横亘在我的前方，太阳的光芒完全消失了，现在我连自己究竟是朝哪个方向前进都无法肯定。
（是谁……这是谁的波动？如此庞大的力量，我怎会直到现在都无法察觉？）
（什么！那是什么……）
（太阳……变成一个巨人了？）
那宛如心跳的脉动现在已经增强到足以影响空间的地步，以巨人为中心，朝外一圈一圈的涟漪，凡经过之处，光线均遭到扭曲，宛如是一道无色的螺旋。
只有这道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
「……你在说什么，姊姊我完全听不懂。」露希法轻描淡写地答道，「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地球怎么了？人类又到哪去了？麻烦你从……大概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起，将之后发生的事，一件一件仔细告诉我吧。」
「……火气别这么大，影哥哥，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露希法语气不变，转以威吓的口吻缓缓道，「或许你不知道，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比你还生气呢。」
「是啊，我是设计了一场大灾难，也设计了些陷阱，打算让几个碍眼的家伙自相残杀……」露希法的声音隐然含怒，「但我可没想过要让人类死得一个不剩，也没计划要让地球被一头怪物给吞没！那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错。」露希法回答，「虽然我和那个难以捉摸的怪物，有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但是影哥哥……」
「……我知道了，火气小一点，我听起来像是来找你麻烦的吗？」露希法悻悻然地回答，但我也隐约感到，和过去相较，现在的她显得异常直爽，「不论你相不相信，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最好赶快学会互谅互助，大家才能一起度过难关。」
「你的戒心还真强，」露希法冷笑，「不过这也是我预料中事，你想要见伊织是吧？她就在我这里，而且没死，想见她就来找我吧！」
「就算是骗你，」露希法却哼了一声，「你又能如何？」
过了一会，眼前浮现出一道由歪扭空间连接成的隧道，隧道里面的空间像水流般潺潺蜿蜒，连接至无限远的彼端。
露希法的语气异于往常，我听不出这是威胁抑或是挖苦，但我明白时间紧迫，就算是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隧道之中的空间被巨大的魔力扭转，一进入其中，四周景象便模糊成一团，如流星般往后方飞逝，尽管我没有任何感觉，但我和飞虎似乎正以极高的速度朝着巨人的方向前进。
（在喜久子过去的记忆里，露希法和依格尔达成了某种协议……记得露希法曾要求依格尔把她的身体带进来……）
（那凭空出现的苍炎巨人……莫非就是露希法的本体？）
到此，我恍然大悟，那天上某处，不就正是太阳吗！难怪伊织说地球上找不到露希法的踪影，因为她早就躲进太阳里了！她只要在远处冷眼旁观地上魔物的厮杀，静待本体复苏，便能夺取渔翁之利！
（对了，伊织说她的死兆来自露希法……但露希法现在又说伊织还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厚重的血红色冰尘是由无数细小冰晶聚集而成的，那感觉就像是掉进一团结冰的血液里一样，偶尔，有几道青白光芒从我和飞虎的后方穿过红雾洒下，在周围折射成眩目的七彩光谱。
我感觉不到伊织，也看不到苍炎巨人的身影，四周尽是露希法压倒性的波动。
（陆地……这里怎么会有陆地？）
我定下心来，展开幽影，确认这块陆地上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
「露希法！」站定之后，我高声喝道，「给我出来！」
「傲慢、无知、愚蠢、软弱……」另一道陌生嗓音笑道，「太完美了，可以拆了他吗？我想在城堡上加点新的人骨装饰。」
「你们这些笨蛋，这可是最后一个人类耶，要给你们轻易用掉，陛下可是会痛宰你们的，这种惹人厌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哈哈！」
往远处望，陆地外缘的红雾不断往上飘逝，冰晶和陆缘摩擦出细微的碎裂声，整块陆地宛如正在血海中不断陷落。
「……喔？你眼睛没问题吧，我们一直都在这里，没藏也没躲啊？」
「那我们稍微靠近一点，让他好好看个够吧。」
第一个走出血雾，踏上地表的，是一个身着漆黑铠甲，身材削瘦，眼神冰冷的男子，他手持细长利剑，不带表情地上下打量着我。
身着洁白西装，肤蓝发黑的人形魔物紧接着走出红雾，它的脸孔有一半的面积都被长着绒毛的复眼所覆盖，嘴里冒出的狭长口器像锯子一样，模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魔物的数量成千上万，它们不惧光索，转眼将我团团包围，一边大声喧嚣，一边鼓噪起舞，它们身上发出的大量闪光、火焰、毒液，都溅落在地上，发出阵阵恶臭。
（在这块陆地之外……究竟有多少敌人？我一个人能够对付他们全部吗？该怎么救出伊织？）
「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像你这种货色，我鼻子一喷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魔物加入了乱舞的行列，连头顶上也是一片黑压压的，千百道的笑声和咒骂声宛如雷鸣，此起彼落。
突然之间，四周的魔物安静了下来，它们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全都伏倒在地，动也不动。
「通通给我滚！」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露希法的嗓音化成了金色的雷电，夹带着无穷威势，笔直劈向在场所有魔物。
就在我正愕然之时，地表四周的鲜红浓雾缓缓消退。
（我不是在宇宙中吗？怎么会有……这是海吗？）
虽然极为细微，但可以听见类似心搏的鼓动正噗通噗通地回响着。
（这里……是巨人的体内！）
（对了！伊织……伊织在哪？）
此时，背对着眼前浩瀚无边的景色，一道霞光划破天际，坠落在地，凌厉的炽热同时往四面八方席卷。
「哇啊！」我跪倒在地，将身体蜷曲，以手遮住头脸，但仍感到身体被炽热贯穿，意识断断续续，不断地死去和复生。
「你、你在……鬼扯……什么东西……」我无法直视声音来源，露希法散发的光热令人双眼为之目盲，「伊织……伊织人在哪！」
我挣扎着起身，睁开双眼。
过去总是隐藏在薄纱下的脸庞，现在毫无遮掩的裸露出来，露希法的容貌就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刻，不论是五官的比例还是鼻梁的线条都完美无缺，但却感觉不出一点人味。
「欢迎来到魔界，这个属于我和亿万恶魔，俗称地狱的温暖家庭。」露希法煞有介事地弯身鞠躬，用轻松的口吻笑道，「客人远道而来，不知道您感觉如何，看了还满意吗？」
「哦？你连这也知道？是从喜久子脑袋里读出来的吗？我可真是小看你了。」露希法拍手笑道，「不过魔界和地狱这两个名词，本来就是指我的身体，有句老话说：「凡我所在，即为地狱」，就是这个意思。」
「嗯，那样说也没错，但那只是过程而已。」露希法笑容可掬，和善的程度令人感到诡异，「我真正的目的，是要让物质宇宙变成魔界，让这虚无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为我可爱小朋友们的温暖家乡。」
「是吗？祝你一帆风顺。」但露希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对此刻的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伊织人呢，快把她还给我！」
咚地一下，无形的重量把我压倒在地，甚至还逐渐加重，我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叽叽作响。
「你大概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露希法的笑声越来越冰冷，「我准备了很多的好东西，这可不是讲反话，是真的好东西喔，打算要让你好好享受的，但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连一声谢谢也不说？」
身上的重压一瞬间加重了好几倍，全身的骨头都喀啦喀啦的碎了。
「呜……啊……」我全身骨头都被压碎，动弹不得，就算勉强张口，也只是吐出一大团血罢了。
下不过这样一来，你短时间内也不会回嘴了，就躺在那乖乖听我说故事吧。」露希法笑道。
「……闭嘴听我说！」露希法瞪了我一眼。
「但是，如果你没办法做出他想要的东西，」露希法大笑道，「你，还有物质宇宙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
「伊织人在哪……？」我颤声问道，身体已经恢复了约四成了。
「依格尔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没有明说，恐怕是不能说出来的东西，大概和你之前用的那个叫符文的东西一样，说出来的话就没效了。」露希法恢复笑靥，道，「但是要做出那个东西，有几个条件，一是制作者必须是人类，二是他必须是阿劫玛谛，三是他必须要投注远远超越人类生理限制，近乎无限的生命和精神。耗费这么大的成本，我看那个东西完成之后，你大概也会死吧？」
「笑一笑啊你。」露希法不悦道，「总而言之，我协助依格尔把一些必要的条件都设立好，替他整理环境，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全都是放任你自由发展。」
接着，露希法的手臂竟沉进了我的胸口之中，在体内胡乱搅动，我随即感到头痛欲裂，眼前浮现出无数的鲜明过去，简直就像是有人擅自将记忆抽取出来一般。
「哼！」露希法的手臂停止了动作，但仍深陷在我体内，她望着喜罪，冷冷道，「好久不见了，米迦勒，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不过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真不知我是该欢迎你呢？还是该嘲笑你呢？」
「别用那个讨厌的名字叫我，米迦勒，」露希法啐道，呈羊好，最后的睿智尚未齐全，只要加百列还在我手上，你就永远无法复苏，请你就这么继续睡下去吧。」
「啊……啊……」我挣扎着站起，身体的复元速度明显比之前缓慢，生命果实的效力似乎正逐渐减弱。
「用不着你催，我也会把莉莉丝还给你，」露希法举起右手，食指一弹，「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待会看了可别吓着。」
那是一座冰山。
冰山里，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和微弱的熟悉波动。
「啊啊……啊啊！」我怔了半晌，接着双手抱头，发出惊恐的喊叫，「伊织！伊织！」
噗通，噗通地，莉莉丝的胸腔里响起了心跳声。
莉莉丝张开嘴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尽管身体大半还陷在冰山里，她却激烈地摆动仅剩的躯干，使得伤口越裂越大，骨肉扯裂的巨响令人毛骨悚然。
「你看够了吧，御影，」露希法道，「让她醒转只会提早耗尽莉莉丝所剩不多的生命而已。」
莉莉丝的挣扎停止了，被露希法冰封的伤口也不再喷血，但她受的伤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我很快便领悟到，我没有办法治疗莉莉丝的伤势，也无法救回伊织，前所未有的绝望瞬间将我压倒。
我奔向露希法，她和我同样浸在血海里，身上却一点血迹都没有，她动也不动，任凭我用满是血汗的双手抓住她的领口。
「哼哼……哈哈哈！」露希法朗声大笑，轻轻一个甩手，便将我震得在地上打滚，「御影啊，要我救她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只要你帮我，」露希法道，「我就帮伊织，很公平吧？」
「如果我不需要你，我早就把你们两个都杀了。」露希法淡淡回答，同时举起右手，又是弹指。
一颗光溜溜的漆黑球体从空间的裂缝中滚了出来，绕着虚空中心的光核缓缓旋转。
「黑格尼尔？」我惊道，那漆黑球体表面平滑，除了颜色之外，看起来就像是颗普通的行星，既没有往外延伸的鞭毛触手，亦无狰狞的眼球大嘴，和黑格尼尔的模样相去甚远。
「就算是我，也驯服不了那样的蠢货，它比利维亚桑凶恶多了。」露希法笑道，。「看仔细一点，你应该能够看到有什么东西浮在上头吧？」
「那是欧汀留下来的，不过不知为何，直到现在都俞末发挥功用。」露希法续道，「当我发现那些符文时，黑格尼尔便自己停了下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这些符文，你的伊织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欧汀化身成神枪，贯穿大地和芬理尔的画面忽地在我脑海中复苏，恐怕那个时候，欧汀便已经将符文记载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了。
「那八成是因为……」露希法话说到一半，突然眼露凶光，波动猛然膨胀，我立刻被震倒在地。
飘浮在青色汪洋中的无数黑点，一碰到从黑格尼尔体内外溢的虚空，便立刻消失无踪。
「哼……」露希法悻悻然地啐了一声，「御影，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什么是迎终送断的魔法阵？」露希法反问。
「正确的说，是消灭。」露希法缓缓道，看她的表情，似乎对迎终送断法阵相当地了解，「依格尔的魔法阵只是一道门，门后连接的是会将一切事物都予以抵销的虚无。」
「………会造成什么结果？我只知道她们是迎终送断法阵的重要关键。」我道。
「你……你想说什么？」我感到不解，露希法说的模糊，似乎是在等我做出什么反应。
「你想怎么挖苦我都行，只要你替我把伊织救回来。」我道，「你现在讲的事情到底和救伊织有什么关系？」
露希法说得没错，我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怎么可能，这一切不都是你和依格尔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吗？」我道。
「我怎么知道！」我怒道。
我听得怒火中烧，但头脑反而因此更加清明，回忆露希法刚刚所说，突然心有灵犀，脱口便道：「那……那是因为她们不死，依格尔便没办法推行他第二阶段的计划！」
「我不会让伊织死的！」我怒道。
「接着，是第二个重点，我虽然可以阻止莉莉丝走向死亡，但我无法治愈她的伤势。」露希法道。
「我是说过我会救她，但我可没提到要怎么救，你最好赶快学会怎么把别人讲的话听清楚！」露希法瞪了我一眼，便将我震得浑身发抖。
「你……」我脑中一片混乱，只想冲上去和露希法同归于尽。
受到露希法的魔力震撼，我双腿一软，颓然坐倒。
「真的吗？我……我可以救回伊织吗？」我颤声问道，会几何时，我感到自己已经开始依赖这个曾经将我玩弄在鼓掌之间的敌人了。
「老朋友……你是指他祸煞耶？」我恍然大悟，「他祸煞耶可以让莉莉丝忘记和你的仇恨吗？」
「我知道了，那现在就开……」我振作精神，重新站起。
「……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助你和伊织吗？」露希法咧嘴一笑，「别忘了你得先帮我，我才能帮你。」
「你什么都不用给我，相反的，我还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好好活下去。」露希法温柔地道，「这很简单吧？」
「只要你完成和我的契约……」露希法道，「之后就算你再怎么不愿，也得知道。」
「就是这句话，我就想听见这句话，」露希法笑道，她举起手来，往上一伸，「若是我没猜错，现在我们算是盟友了，但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因为你们人类太过反复无常了，口说无凭，我需要你和我缔结一道禁得起检证的有形契约。」
一阵激烈震荡，当地面重新恢复稳定时，那散发着热气的光滑赤蛇已经有一半以上陷进了地底。
露希法用高举的手弹指而鸣，巨蛇的身躯立刻裂开一道口子，血色冰晶随即喷泄而出，一边呼啸，一边在露希法的指尖众成龙卷，迅速凝聚成一粒红光闪耀的宝石。
「吃下去。」露希法将蛇血凝聚成的红宝石往我胸前一掷，它轻巧巧地浮在我面前，静止于半空。
「这是我的血，」露希法回答，「是为了你特别调制的，比莉莉丝用人魂做成的伪生命之果，效果要好上千万倍，哈哈哈哈！」说完，她大笑道。
「怎么，你不是已经知道这里是我的体内了？」露希法冷笑道，「既然这里是我的身体，那血管里流着的当然是我的血啊。」
「你要取血，干嘛不直接从分身手上取就好，还大费周章的把本体的血管也叫出来？」我脱口而出。
「正确的来说，为了那些可恶的小朋友们，从有时间以来，我就已经放弃自己的身体了。」露希法表情不变，以冰冷的口吻道，「拥有身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早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我吃下这个东西以后，你就会替我拯救伊织？」我道。
「吃下去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凝视着眼前飘浮的红宝石，二话不说，一把将它抓起，送入口中。
「了不起了不起，你明知吃下去不会有好事，却一点也不犹豫。」露希法拍起手来，笑道。
（啊啊……呜啊啊！）
成千上万的鲜明影像以极高的速度在我眼前闪过，由于速度太快，影像彼此重叠，我根本无法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人就像是掉进一个以红橙与金黄为主色的万花筒一样。
战败的一方被胜利者抛入名为毁灭的虚无，但它成功的抗拒了自己的命运。
「御影，你在叫什么？又不是你在受苦，有什么好怕的？」露希法笑道，「冷静一点，看仔细，你根本没事啊。」
（不……不对，那不是幻觉……）
只是，正如露希法所说，承受这些痛苦的人并不是我，只要意识到这点，无尽的苦痛便像是镜中的演员，不论表演如何生动，都与我有所隔阂。
「……成为万魔之王的一部分，是什么样的感觉？」露希法笑道，缓缓走近，「说给我听听。」
「你才在开玩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在无尽的永恒中，不断忍受那些恐怖的折磨？」露希法转过身去，「算了，别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露希法……你放弃了自己的身体？」我道。
「之前你问我，」露希法缓缓道，「你对我有什么用处，我现在就告诉你。
「以前，在意识宇宙里面的时候，维持身灵二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维持意识所需要的能量和维持肉体所需要的能量是不同的东西……」我道，想必这就是露希法要和我缔结契约的原因，「而那股能量只从我身上……」
「御影，你觉得那是什么？」露希法没有转过身来，「我想「现在的你」或多或少都应该有点感觉了。」
「………人类的……欲望？」我回答。
「有多大量呢？嗯……至少也要有地球人口三十倍的分量吧？」露希法叹道，「所以现在人类死得只剩你一个，真的对我是很大的打击啊。」
「不……不会吧……难道……」我颤声道，「依格尔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依格尔他……」我心中燃起一股恐惧，不知如何说下去。
「过来，御影，我现在就告诉你，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你的伊织。」露希法的背影往上飘升，她带着冰封的伊织，往光核的方向飞去。
第二章
「从莉莉丝身上滚开！」我怒道，将伊织的梦体抱入怀中。
「呜喔喔喔……」他祸煞耶的悲鸣小得几乎无法听闻，在氾滥的巨流中，我看见一道卑微的细丝，长满了细小的眼珠，瞬间被漆黑的泥沼吞噬。
涛天幽影淹没了莉莉丝的躯体，却未对夏克斯造成任何影响。
「从莉莉丝身上……滚下来！」我怒道，将幽影凝聚成一巨大黑槌，击向夏克斯。
「可恶……可恶！」我怒极，破散的幽影化成无数刀剑，在莉莉丝身边的地表坠落，留下无数裂痕。
「怎么？不闹了？真无趣。」夏克斯黑翼一扬，高声道，「那我差不多该唤醒这位睡美人了！」
「不！求求你不要！」我抱紧怀中伊织的梦体，她的意识早已回到沉睡的本体之中，是以梦体睡得无比安详，「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出差错了！」
「住手……住手！」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我，过去的无数失败所带来的无数梦魇都在瞬间复苏。
「阻止他！」我转过头，对着捡破烂大吼，「别让他伤害伊织！」
「阻止他！你们不是死对头吗？」我大喊，用夹带着露希法魔力的幽影卷向捡破烂，「加百列！」
「御影，你该醒醒了。」加百列转头，道。
「住手！」我嘶哑着嗓子大喊。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然后，鲜血如瀑，从莉莉丝的身体各处，狂奔而出。
只有莉莉丝的惨叫，我不论听几次都难以忍受。
「莉莉丝！别把伊织也一起害死！」我喊道，「他祸煞耶！」
「怎么？这么美妙的音乐，你不喜欢听……」站在莉莉丝肩上的夏克斯笑道。
心念一动，幽影无声地将夏克斯吞噬，接着阵阵骨肉寸断之声，咚地一响，一团肉块掉在血泊里，兀自蠕动个不停。
「闭上你的烂嘴！」我怒道，幽影汇聚成拳，朝地上猛力一砸，将夏克斯的头颅打成一片粉碎，血肉飞溅四方，隐没于莉莉丝的血泊里。
很显然，最近这一连串的异常现象，都是加百列所引发的，目的是为了提前让梦境破碎。
「我来完成我未竟的任务，」加百列回答，他飘扬的发丝闪耀着蓝天的颜色，「唤醒天父在这世间最后的希望……阻止露希法的野心。」
「你宁愿继续沉溺在罪恶的美梦之中，也不愿挺身面对现实吗？」加百列问道，这句话令我由衷地感到好笑。
「但伊织只能活在这个梦里啊！」我怒道，「露希法至少还能让伊织做场美梦，你能给伊织什么？」
「……」加百列沉默半晌，答道：「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中和莉莉丝身上的伤口……她受的伤并非单纯起因于黑格尼尔的力量……」
「所以你便和露希法合作吗？」加百列露出责备的眼神，「为那邪恶之子所用，供给她所需的一切？」
「御影，你……」加百列面露愠色，「打算让世界就这么沦落于恶魔之手吗？」
「看来……你已经完全成了那罪人的子民了。」加百列脸色严肃地道。
「那可不成，只要他还沉睡在你的体内，我们的战斗就和你脱不了关系。」加百列转身，走向莉莉丝，「既然你不愿助我，那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咆哮的火龙突然从加百列的右手窜出，绕着苍发天使的身子盘旋扭转，竟阻绝了幽影的接近。
「清醒过来吧，御影，一切的生命都有结束的时候，就算是魔物也不例外。」加百列道，他左手高举，掌心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员天平。
「睁开眼睛，莉莉丝，梦该醒了。」加百列道。
方才倾注在莉莉丝身上的绝望之瞳，在光流的席卷下，一个一个被驱出瓦解。
「啊……啊……」莉莉丝的身躯再次抽动起来，鲜血从她身上无数的创口中潺潺流出。
「糟了……糟了……」我慌乱不已，一想到又要听闻那恐怖的悲鸣，便浑身颤抖。
「伊织？……伊织！」我又惊又喜，全然没注意到加百列已经把手中的天平给放下厂。
「我听得见……」莉莉丝干涸的瞳孔有许多地方都剥落了，颈子转动时还会发出山崩土解般的声响，「这里是……黑格尼尔呢？」
「不会……」伊织问道，「头脑昏昏的……好像飘在半空一样……」莉莉丝的瞳孔深处，细微的光芒像烛火一样摇摆不定。
「伊织……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会让你清醒过来……」我道，伊织的意识再度被剧痛击溃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在这之前，我非得用绝望之瞳再度让莉莉丝沉睡不可。
「这……这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你等一下，伊织……至少先让我……」
「不……伊织……你先休息一下吧……」我道，展开幽影，准备再度唤出绝望之瞳。
「简单地说，御影现在已经成了露希法的子民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影哥哥？」伊织问道。
「那为什么你的体内会有露希法的波动？」伊织用虚弱的口吻，再度质问。
「……如果你无法回答的话，那听听我的想法吧，影哥哥……」伊织道，此时，莉莉丝的脖子以很恐怖的角度垂落到我的面前，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伊织，别再说了，你的身体撑不下去的！」我焦急道，唤出绝望之瞳，但该死的加百列竟然再度阻扰，又以手中的天平驱走了幽影。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大喊，心中有如千刀万刚，承认这件事令人痛苦无比。
「……」伊织沉默了一会，「那你为什么还……」
「只要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我道，以无比坚定的语气，「不论什么代价我都再所不惜，就算是要沦为死敌的奴隶也好！」
换句话说，伊织的伤势只是露希法用来逼迫我缔结契约的手段而已，在完成契约后的第一个轮回结束时，我就已经理解到这一点了。
「连现在这个也算进去，已经有超过四十次以上的轮回……」我道，「至少也经过两、三千年左右了吧……不过时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伊织久久不语，莉莉丝巨大的面孔上不断有细小的石层剥落。
「呜啊！」伊织话未说完，我脚下的幽影竟化成利刃，刺穿了我的胸膛。
「御影！」加百列大惊，他将用来保护莉莉丝的光流转到我的身上，隔绝了我和幽影的连结。
「因为露希法不愿你听见莉莉丝的话语。」加百列答道，「身受露希法恩泽的你应该最为清楚，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轻易控制你的身体。」
「影哥哥……你没事吧？」伊织唤道，没有露希法以魔力冻结肉体，她现在已全身是血，和我相去无多。
「我要说的是……影哥哥……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依格尔……」伊织的嗓音越来越细微，「他说……他准备好了一个……」
「依格尔说，他准备了一条出路，只是影哥哥还没有达到他设定的条件……」
伊织瞳孔内的细微光芒消失了。
伊织的波动完全感应不到了。
「不……不！伊织！啊啊啊啊！」突然间，我像是大梦初醒，放声大喊，半滚半爬，几近疯狂地扑上前去，用力敲打完全石化的莉莉丝。
「御影……御影！」加百列用力将我从莉莉丝身边拉开，「睁开眼睛，莉莉丝已经死了！」
最后，我低声道：「伊织……死了？」
「………是你害死她的！加百列！」我嘶吼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破坏了这一切！」
「不，御影，杀死莉莉丝的是……啊啊！」加百列的右手被幽影侵蚀，他闪亮洁白的长袍像是得了绝症一般，迅速染上难以抹灭的漆黑。
「冷静一点，御影！害死莉莉丝的不是我啊！」加百列飞上天际，在半空左闪右躲，回避幽影滔滔不绝的攻势。
「御影……」加百列喊道，但他终究逃不过天罗地网般洒开的狂暴幽影，转眼消失在漆黑的波涛之下。
无与伦比的悲怆转眼间席卷了我，我啜泣起来，只觉浑身的活力都消失了，连呼吸都感吃力。
温热的光流迅速将我与幽影隔绝开来，却无法驱逐我心中的悲痛。
「伊织……伊织！」我死命抓住加百列仅剩的左臂，整个人六神无主，他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把伊织还给我……把伊织还给我……」
此时，又一道金色的雷电贯穿了加百列，将他拦腰二分，加百列连吭声都来不及，上半身便旋转着飞了出去。
八对雪白的羽翼按着大小顺序，在露希法的肩背上井然有序的排开，就像是某种精心设计的建筑物一般。
或许是因为露希法的力量压制之故，加百列的身体没有自动复原，他只能在露希法脚下不断颤抖。
「噢，御影，瞧你伤心成这样，」露希法柔声道，接着厉然瞪视脚下的加百列，「加百列，看你干了什么好事，竟然让我的朋友如此痛苦，这个帐我可得百万倍奉还！」
「别伤心，我的朋友，闭上眼睛吧，」露希法微笑道，「把痛苦的事情都忘记，我会让一切都恢复原状的……」
当绝望之瞳进入我的体内时，一切的悲和苦似乎都随着那些鲜红瞳孔的凝视而消融了，我感到浑身的力气都随之舒缓，同时也感到无比疲惫。
我很快的进入梦乡，同时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才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感到如此悲伤痛苦。
「啊啊！」我尖叫着睁开双眼，记忆突然又像白热的铸铁一样复苏，鲜明无比，「伊织！」
我腾地一声跳起，瞪视着声音来源。
在那理应是无限遥远的点上，我竟能清楚看见那儿坐着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脸色惨白，又大又长的鹰勾鼻几乎要垂到下巴。
接着，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沿着长廊不断的奔跑，想要冲向依格尔，但就算使尽浑身力气，和依格尔之间的距离却完全没有缩短。
「啊啊啊啊！」我怒吼，朝旁边的座椅用力踹去，「依格尔，我要杀了你！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你……」突然间，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跪倒，心中充满了绝望，只因我早已明了，我根本无法对抗依格尔，一个能把整个宇宙玩弄于掌心的人，要我怎么去与其抗衡呢？
「这可真是稀奇了，」依格尔却道，「我以为御影先生会气得大吼大叫，乱蹦乱跳呢。」
但依格尔接下来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在那无法触及的地方咧嘴而笑。
「不不不……」依格尔笑道，「御影先生，你会错意了，我不是来消灭你，也不是来嘲笑你的。」
依格尔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干哑，听起来简直像风沙卷过一般。
「不过，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御影先生。」依格尔铜铃大的眼珠子，从无限遥远的空间彼端瞪视着我，「令人心满意足的收成时刻。」
很快地，眼前只剩下依格尔苍白的脸孔，飘荡在虚无之中，宛如一张悬挂在透明脸孔上的面具。
「御影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依格尔保持着那令人不悦的笑容，问道，「被夺走一切的感觉如何？」
「不要生气，御影先生，」依格尔不为所动，「我没有嘲弄你的意思，只是想要确定你的感觉，因为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依格尔于是再度问道：「御影先生，如果你可以把失去的一切全部买回来，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感到心中一阵战栗，无比的绝望似乎就要在一瞬间转换成无上的狂喜。
「影哥哥……你还没准备好？」伊织的声音突然从左后方响起。
「喂，你不是我哥吗？帮我一下啦！」另一头，传来佳奈的声音。
然后是清雅、丽子、雪川、喜久子，甚至银雀儿、金蝶儿、刹娘、莅法叶、珊碧丝等人，连草间一马和白锦修二都在其中。
（这不是影像……这些雾的后面连着的是真的世界……）
「如御影先生所见，对你而言这些都是「过去」，但对过去的人而书，这些全部都是「现在」。」依格尔答道，一如往常地令人越听越迷糊，兽坦些是我从时空的河流里串连起来的片段。」
意识断续，在恍惚中，我将手抽回，同时回过神来，要是再晚一步，恐怕整个人便要被那看不见的力量给冲垮了。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是意识体的状态，身体宛如一只模糊的人形轮廓，淡薄光流隐隐流动其中。
「怪了，我以为露希法和伊织小姐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依格尔却道，「你没有印象吗？御影先生？」
「……御影先生，若不论与佳奈小姐的契约，我在这个宇宙只有一个目的。」依格尔缓缓答道，「……我需要一个东西，它的概念虽然在意识宇宙存在已久，但它的真正价值必须在物质宇宙重现，而更不巧的是，只有人类可以孕育它。
「但讽刺的是，正因这个魔物和人类几乎完全相同，所以它也拥有自己的意志，我无法对它发号施令，只能透过因果来逐步影响它的思考。
瞬间，我心中所有的问题都迎刀而解了，为什么身为伪人的我，今天会走到这样一步，为什么我所亲爱的人无一幸免的全部死于灾厄，许多的为什么都有了解答，而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
「所以……为了确保我一定会服从于你……」笑声戛然而止，我怒吼道，「你把我的一切都夺走，再告诉我有办法把一切都救回来？只要我愿意替你完成那最重要的任务？是不是这样！你把我当成玩具吗？」
而这一次，她是不会再让你醒过来的，她比你我都更深刻理解人类的优点和缺点，她创造的世界会比你先前经历过的更加自然生动，而且完美无缺，你在其中不会感到任何疑问，因为那不是你那些充满缺陷的梦境，你将完全融入其中，再也无法醒转。
「哈哈哈！你在讲什么笑话！我什么时候有自由了！」我怒极而笑，「别开玩笑——？臭妖怪！我要把伊织救回来，把佳奈也救回来，所有人都要救回来！
「这真是理想中的答案，御影先生，」依格尔脸上的诡异笑容更加扩大，「我不会要你的命的，只是除了你的命以外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拿走。」
「我会向御影先生解释，如何把失去的一切重新要回来。」我都还没问，依格尔便先行答道。
「……就结论而书，」依格尔静静道，「在物质宇宙里，一旦失去的东西，是再也无法恢复的。」
「所以我们不需要浪费力气去拯救已然消逝的过去，」依格尔干哑的嗓音丝毫不受影响，「应该把能量集中在创造新的未来上，只要那个未来长得和过去一模一样就行了。」
「御影先生，就技术面而书，」依格尔笑道，「我要做的就是在物质宇宙的另一个地方，重现你故乡四十六亿年的生命历程。」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重新创造一个地球？」我不禁愕然。
「换句话说，从现在算起，约四十六亿年后，一个和过去的地球几乎完全相同的行星，会飘浮在物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远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依格尔道，「而你在乎的所有人，在经过几乎完全相同的时间历程后，会一个不少地在那儿复苏。」
再花四十六亿年，去创造一个和地球一模一样的地方，然后让所有人都复活……
「哈哈……啥……」面对依格尔远远超乎预料的回覆，我只能苦笑，「你真是个怪物……」
我并非怀疑依格尔的能力，反之，我相信他如果真的要做，绝对会做得分毫不差，只是我仍想听他亲口确认。
（露希法过去会提及，依格尔所欲之物，必须投注无限的生命和精神，想必就是指这点了……）
「……空格？」
「……然后，我就可以重生了吗？」
「而过去的我，除了人格以外的东西，你全部都要拿走？」
「为了惯重起见，御影先生，请问你意下如何？」依格尔再度问道。
「御影先生，我当然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在这之前，你没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吗？」依格尔却笑道。
一双惨白的手掌从黑暗中浮现，依格尔用细长如骨的指尖，指了指四周飘浮的云雾。
「………新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有和你有关的记忆！」我惊道，「因为没有人会让她们获得幽影的能力！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不会发生！」
我沉思不语。
但很快地，我下定了决心，伊织她们记不记得我根本不重要。
「没关系！」我道，「那些过去的事情只要我记得就够了！」
「咦？」我惊道，「你的意嗯……莫非……这些片段……」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颤声问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以让伊织她们恢复记忆？」
「那我该怎么做？」我急迫地问道，「我根本无法碰触过去啊！」
「哼……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好心，不把你想要的东西弄出来，伊织她们也别想复活。」我啐道，「说吧」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也好，露希法也好，不论是谁，只要能让我再看见一次伊织她们的笑容，我就为他做半做马！」
同时，一道闪烁的暗红色波纹侵入了我的意识体，我感到一股难以捉摸的模糊力量渗透了进来。
「然后呢，我该做什么？」我道。
长廊开始崩毁，在莫名的巨力挤压下扭曲变形。
「不用担心，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御影先生！」依格尔的身影化成飞沙，卷入长廊的尽头，「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当我从意识的深渊退回现实时，露希法的脚还没从加百列的后脑杓上挪开。
「为什么醒得过来？」我反问，「不如你说说看吧！」同时令所有的幽影驱向露希法，试图把加百列从她的脚下救出。
「……这是怎么回事？」露希法毫不掩饰她的怒气，「你背弃了我们的契约？」大地都因着她的嗓音而颤抖不已。
一见到四周散落的莉莉丝躯体，伊织遭到露希法以雷电斩首的那一幕便在我眼前栩栩如生的复苏，带给我无穷尽的怒火及力量。
「影哥哥……这是……」背后传来伊织不安的嗓音，「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怕，」我将她抱入怀中，「你不会有事的。」同时驱策光索，把他祸煞耶的分支从梦体的意识中斩除。
「别用这种骗小孩子的方法唬弄我了，露希法，」我将梦体缓缓放下，回过身道，「我们已经认识几千年了，我很清楚你的手段。」
「你害死了伊织，」我恨恨地道，「我们永远不可能善了。」
「你说得没错，伊织的死确实是我的错。」我道，「不止是她，佳奈、清雅，所有人的死都是我的错……事到如今，我几乎可以说我御影日阴存在于这世上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所以呢？」露希法一脚把加百列的上半身踢开，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魄，「你打算举刀挥向自己真正的母亲？御影，我是这宇宙里唯二个愿意为你着想的人哪！」
「小心你的用词，御影！」露希法缓缓道，在强大的压力下，我不禁跪了下来，但仍笔直瞪视着她，「就算我是你的朋友，也不会总是任你侮辱！」
「对我来说，你和依格尔并没有什么不同。」我道，「只是他没有杀死伊织，但是你有！」
但我并没有往下坠，因为重力消失了，莉莉丝的遗体和无数岩块静悄悄地飘浮在半空中，沿着光圈的轨道缓缓绕行。
「像伊织那样的货色，你要几个我就给你几个！」露希法的身躯浸沐在光明之中，宛如天神一般，她以无比威严说道：「别逼我为了一个女人杀你！」
「你忘了我们缔结契约的前提吗？」我喊道，「我愿意协助你，是因为你承诺我能治愈伊织的伤势……但你却亲手杀了她！」
「哈！我已经做了几千年的梦了！」我嗤之以鼻。
「人类的幸福必须是经过辛劳和痛苦的考验而得，一个没有悲哀和恐惧的世界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和欢笑，你创造的正是如此的世界！」
「你这……冥顽不灵的蠢货！」露希法空着的右手握着刺眼的雷霆，只要轻轻一挥，想必转瞬间就能把我烧得连灰都不剩。
「御影，你应该知道和我为敌，你是毫无胜算的吧？」露希法问道。
「哈哈！你好大的口气啊！」露希法笑道，揪着我胸口的手轻轻一翻，掐住了我的喉咙，「那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没用的，露希法，」我道，「我不跟你打赌，你要赌就跟自己赌吧，不论我们赢不赢得了你，我都不会屈服的。」
奇妙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露希法三i不发地望着我，心中不知在盘算什么。
「好，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用实力来决定彼此的未来吧。」露希法静静地道，「但如果你输了，御影，等着你的会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地狱，我以万魔之神，暗黑之日露希法的名字发誓。」
在黑暗中，我吃力地喘着气，静待着肉体的复原。
魔爵夏克斯脸上飘逸着令人寒颤的笑容，展开他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可见的乌亮羽翼，火焰色的头发散发出阵阵硫磺的臭气。
「托你的福啊。」夏克斯轻抚着腰间的细剑剑柄，动作就像在爱抚女子的手心一样，「要不是你，恐怕我还得在泥巴里头滚个五十几年哩。」
「不过，我倒没想到你有这种勇气直接挑战陛下，虽然你只是个不人不魔的杂碎，我还是要对你稍表敬意。」夏克斯笑嘻嘻地道。
「正是如此，老实说，你和陛下的过节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自从到了这个宇宙之后，陛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实在让我看了不是很舒服。」夏克斯收起脸上笑容，双眸像是火坑一样绽放出幽幽的鲜红波光。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克斯？」我一边忍受骨骼再生的痛楚，一边说道，「这么啰唆，你变成女人了不成？」
「他妈的杂碎，要不是陛下留你一条生路，我早就……」夏克斯冷冷骂道，但话没说完，却突然沉默下来，或许是露希法正在吩咐他什么。
狂笑三声后，夏克斯化为一道阴郁的紫电，迅速消失在黑暗彼端。
良久，就在我身体完全复原的同时，一团朦胧的白光从黑暗的角落里升了上来。
「露希法的力量太过强大，我没有办法完全复原。」只剩上半身，还缺了一条右手的加百列缓缓飞到我的身边。
苍发天使一把扣住我的肩膀，让我的身体稳定下来。
「别说傻话了，加百列，我没有改变心意。」我叹道，「我只想把伊织救回来，只是现在我的合作伙伴从露希法变成了依格尔罢了。」
「哼，你敢说我就砸烂你的嘴，现在我可比你强多了。」我呸了一口。
「我当然有所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已经进行许久，即将完成。」加百列道，「放心吧，御影，战胜露希法的不会是你和我，天父早已做出更为优越的选择了。」
加百列用仅剩的左手招来了一枚岩块，从形状看来，可能是莉莉丝腹部的碎片。
「过去，当你们将龙格飞还原时，我会把两样东西托付给你们，」加百列道，「后来你把那两样东西交给了莉莉丝保管。」
「号角和铠甲其实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加百列将手贴在岩块的表面上，一丝细微的波动隐隐从岩石底下传出，「龙格飞的真名是「万音之号角」，而它用来掩饰自己身份的铠甲则是「炽天使之钟」，两者皆是最高天使米迦勒的所有物。」
「当然！」加百列回答得毫不犹豫，「将露希法赶出天堂，打入地狱的，就是最高天使米迦勒，只有他能击碎露希法的邪恶。」
（伊织已死，这两样魔素道具按道理应该跟着伊织的意识一块消灭才对，为何还能这样给加百列抽引出来？）
（露希法早就知道加百列的企图了，她故意留着这两样东西让我们用的……她根本不怕我们召唤出米迦勒还是什么人！）
「御影，将这两样东西融入你的意识之中吧，」加百列似乎没有发现我心中的不安，他将魔素道具递到我的面前，「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加百列点点头。
「当然，这种事情除了依格尔还有谁能做得到？」我道，「加百列，我有一个问题。」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加百列回答，「天魔的身体和天使的身体真有相同的性质，所以……」
「御影，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加百列见状，问道。
只是现在的我，除了悔恨以外，还有一个最后的希望，那个依格尔承诺我的，远在数十亿年后的新世界。
幽影一卷，我把炽天使之镗和万音之号角纳入幽影之中，将其融入意识的深邃幽谷里。
「米迦勒！住手！」菝法叶面带惊恐地喊道，面孔和铠甲上都沾满了血汗，发丝没有一点光彩。
由千百把火焰剑结合而成的巨大长枪在天空的下半部飘浮，每根枪上都串着数百至数千名的反逆者，他们被烤至焦臭的尸体层层堆叠，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漆黑森林。
但在宇宙的中心，一扇散发着湛蓝光波的厚重对开石门稳固如山，只有这儿看起来能令人感到安心。
在遥远的空间彼端，可以看到三两军团的零星战火，但主要的战斗已经结束，反逆者的首脑已遭到制服，剩下的只是清剿作业罢了。
我的视线在水晶平台上扫视，这块被视为最接近天父宝座的平台上有五个人。
围绕着平台中央恶斗的另外两人……说恶斗似乎有点书过其实，用我的话来说，几乎只是一人单方面的凌迟另一个人罢了。
被他踩在脚下，被火焰剑砍得血肉模糊，一身装束都成废铁，却怎么也死不了的另一个人，连原本是什么模样都已难以判断。
「加百列，拜托你阻止他吧！」菝法叶抓住加百列的衣袍，哀求道。
「闭嘴！」金发天使停下了凌迟的手，转头怒吼，眼中带着疯狂的怒意，「她让半天的天使腐败成丑陋的恶魔，令宇宙的命运陷入停滞，还侮蠛伟大的天父！她是天堂的秽物，万物的仇敌！只有永恒的痛苦能惩罚她的罪！」
「不准说那个名字！罪人不配使用天父赐予的名！」狂怒的天使长米迦勒吼道，「自此刻起，她叫做露希法！」
「不准说那个名字！」米迦勒再度怒吼。
「听这无耻罪人的说词做什么？」米迦勒转过身，咄咄逼人地道，「还是你们也想背叛天父？」
一边旁观天使长们的交谈，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过去，我也曾透过幽影，窥探许多人物的过去，只要一进入其回忆之中，便会与那个人物享有共同的情绪与感受，但现在这个记忆的主人似乎对眼前的剧变无动于衷，我感觉不到他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由于莅法叶等人的劝阻，米迦勒凌迟露希法的动作缓了下来，这给了她充裕的时间复原自己的身体。
「万死不足惜的罪人！」米迦勒怒吼，「我要让你承受永恒的痛苦！」手中火焰剑往露希法脑门劈去。
「米迦勒……很痛耶，认识这么久，没想到你是这么残忍的人。」露希法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不用喊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你在说什么，真是的……」露希法的嗓音不断改变位置，显然仍在躲避米迦勒的攻击，「早知如此，我就会再多准备一些时候，没想到集结天堂的半数兵力，仍不足以打倒你们。」
加百列等人一听，立刻醒悟，纷纷掏出火焰剑，协助米迦勒在尸山骨林里寻找露希法。
「路西华……露希法！拜托你别再说了！」莅法叶强忍泪水，「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你真的想要背叛天父吗？」
「哦，看来你们全都不知道，我明明跟米迦勒说过了，看来他这个人嘴巴牢得很，完全没让你们知晓，不知道是不想说呢？还是不敢说？」露希法笑道，要不是她忙着躲避四名天使长的锐利剑锋，现在应该已经完全复原了才对。
「闭嘴！」米迦勒手中的火焰剑散发出宛如白日的炽烈光热，他举剑下劈，高热在一瞬间将水晶平台半边的尸骸化成灰烬。
天上罗列的长枪发出清亮的金属撞击声，并逐一瓦解，理应死去的反逆者大军相继复活，有着爪和鳞的黑色恶魔抓起了火焰剑，和一旁的天使们再度展开没有止息的战斗，转眼间，满是血和火的天堂再度陷入永恒的争斗。
米迦勒的炽热剑光缓缓散去，在烈火烧灼的平台中央，露希法昂然而立。
「抱歉，菝法叶。」露希法挥手笑道，她身上的铠甲是用蛇和蜥蜴的鳞片串接而成的，闪耀着蓝绿色的光辉，「但我答应你，等我征服天堂后，一定会把它弄得比之前更漂亮。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打倒米迦勒，就不用忍受这段丑恶的等待时间了。」
此时，平台上的恶魔们全都复活了，他们或爬或走，黑压压地涌向四位天使长，阻止他们对露希法的攻击。
「各位边打，边听我说吧。」露希法飞跃半空，在血雨和火海中高声说道，「你们问我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们。」
「菝法叶、加百列、尤理耶，你们有进去过那扇门后吗？」露希法指着位居天空中央的厚重石门，「你们有多久没听过天父的声音了？不会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你该不会……擅自闯进了天父的宝座？」加百列听出了露希法的书外之意，颤声问道。
说完，露希法便飞向石门，莶法叶等人均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擅自开启通往天父宝座的门。
两人在石门前激烈碰撞，通往天父宝座的石门被米迦勒强悍的力道给摧毁，露希法则再次落败，身体四分五裂地往下坠落。
数以千万计的恶魔们发出愤怒和惧怕的咆哮，但已经立誓效忠露希法的他们无法留在天堂，必须与主人同进退，所以就算知道这是条通往虚无的不归路，反逆者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尾随。
但莶法叶等人早已不在乎恶魔和露希法的去向了，三大天使长的眼睛如今就像是被钉在墙上一样，笔直地注视着天空中心那扇破碎的石门。
通往天父宝座的走廊消失了，石门后头只剩下一个四方形的封闭房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父……天父到哪去了？」菝法叶惊慌失措，「加百列，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天父不可能会离开我们的，我们是他最忠实的子民啊！」石门内的米迦勒突然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露希法讲的全是谎话，他不可能会抛弃我们……」
突然，石门内雷光大作，雷霆与火焰狂奔不已，将石门与石室全都化成粉碎，米迦勒的身影也随之消逝。
天堂的天空恢复了昔日的清澈安详，只是少了一半的人。
记忆便在此中断了。
「在我意识深处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米迦勒吗？」我问道，老实说，在看过刚才那段记忆之后，我很怀疑米迦勒是否真的就是那个数次在生死关头向我伸出发手的人物。
「那两样魔素道具，现在是什么状态？」加百列改口问道。
「铠甲、号角和狂信者结合了，或许是因为这三样东西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关系，」几番尝试后，我边喘边回答，「但现在三者合一后……我反而无法将它们从幽影中召唤出来……」
「当然了，那是天使才能使用的装备，是专为米迦勒而存在的物品，就算你有露希法的魔力助益，也无法擅自使用。」加百列道。
「不会的，在最后的关头，他一定会再度现身，完成天父赐予我们的使命。」加百列充满信心地道。
「梦体？」加百列不解。
「但……以眼前的状况，我看她恐怕是凶多吉少……」加百列环顾四周，现在地底大空洞名符其实是一片浑沌，没有重力约束，破碎的岩石和钢铁在惯性作用下不断相互碰撞，就算梦体侥幸躲过了露希法的怒火，恐怕也很难逃过这一团混乱的追杀。
「你为什么如此认为？」加百列奇道，「她连莉莉丝都杀了，怎么可能会放过梦体？」
加百列边听，脸上边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自己说完，亦感到一阵矛盾。
「好吧，那我去找她。」加百列见我尚行动不便，便道，「你再试试看能不能唤醒米迦勒，他是我们唯一的胜机。」
喜罪依旧沉睡着，他祸煞耶则不断悲鸣，加百列所期盼的米迦勒在幽影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老实说，现在我的处境恐怕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险恶，对手的力量太过强大，胜算完全是零，任何脑袋正常的人，大概都不会想要和露希法正面冲突。
（加百列或许认为只有让米迦勒复活，我们才有胜机，但这其实根本都不重要，因为我们有依格尔这个足以扭转干坤的怪物在背后支发……）
我缓缓舒了口气，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彼端，心情异样的平静。
没过多久，只见到加百列歪斜着身子，牵着伊织梦体的手，两人缓缓飘了过来。
在加百列的掩护下，我们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顺利地退回地表，并将昏睡的梦体送回伊织的寝室。
「我就在屋外等你。」加百列见状，悄悄地飘出了窗外。
自出生以来，梦体一直承载着伊织的意识，不需也无法发展自己的意志。但在伊织本体消灭的现在，梦体失去了主人，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空壳，她有可能就这么永远沉睡下去，或者是某一天突然醒来，一边对伊织留在脑中的记忆感到无比困惑，一边发展出另一个崭新的人格，但最后结果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突然，欧汀的符文再度从视角的一隅浮现，那歪歪扭扭，像是水面倒影的线条朦胧地流动在事物的表面上。
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梦体的未来免于露希法的威胁，恐怕就是这个最后的符文了。
从未有人教导过的知识缓缓从脑海深处涌现，象徵着这是依格尔计划的一部分，他预先埋藏在我体内的行动准则。
梦体抽搐了一下，符文闪耀着微弱的金色光芒，渐渐沉入了她的体内。
过了一会，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先是轻微震动，接着开始剧烈的上下颠簸，显然最后的符文已经抵达了黑格尼尔的中心。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们走吧。」
送中，我回过头，望见妖亟岛逐渐陷入地中，尘埃滔天，新的陆地和山峰却不断从大海底下隆起。我们不断的往上飞升，当黑格尼尔成为背后的一个遥远黑点时，我们才总算抵达了太阳的位屋。
「你们这么快就来啦？」率领着三十万蠢动不已的兵力，镇守在太阳洞口的师团司令，魔爵夏克斯，乘着一头鳞色暗红的三头龙，朗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多花点时间和你的小朋友温存一下呢！」
「哼！」夏克斯面露不悦，冷冷答道：「你能拿陛下名号压我的时间，也只剩现在了，好好享受啊！」
「跟我来！要是走丢了被吃掉，我可不负责！」夏克斯调转龙头，笔直朝着洞口飞去，我驾着飞虎，与加百列紧跟在后，随着三头龙呼呼作响的尾巴，一路前行。
随着队伍不断的深入，空洞内部的筋膜逐渐转变成红色，表示我们正逐渐接近地狱的核心，进入了有血液流动的区域。
山脉大小的骨头不时从筋膜内部探出头来，看起来虽然壮观，但这其实是露希法体内最为细小的骨头，过了这么多年，露希法的身体现在到底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早已无从想象。
「我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但露希法关住我的时间只有一百余年，我很快便逃出了她的控制。」加百列答道，「剩下的时间其实全都用来寻找你和莉莉丝的所在，地狱太过广大，才用了几千年便找到你们，可说是天父的庇佑。」
（加百列在这个时间点上找到我，绝非偶然，想来这也是依格尔计划的一部分……）
「天父的光芒将照耀整个宇宙，」加百列充满信心地道，「天堂将取代地狱，将黑暗永远驱逐。」
（依格尔的指令是要我将一切都合而为一……天堂想必也包含其中……但我该如何完成他的要求呢？）
「停止！」夏克斯转身大喊。
仔细一看，我们已经穿过了大洞，来到了筋膜外部。
如果人能把自己缩小，进入其他生物的体内的话，看到的大概就是我现在目睹的景观吧。
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地方和我记忆中的宇宙相同。
怪物般巨大的脏器和血肉凝聚成一团一团葫芦状的组织，看起来就像是很多颗大小不一的球体被肌肉绑在一块，它们朝视野的四方开展，形成一幅壮阔的远景，牢牢坐定在天空的里侧，动也不动。
黄绿色的大股烟尘不时从巨大组织远在天边的表面喷出，不知从哪迸出的细小黑点随即像蚊虫样地扑了上去，将那些气体转化成凶猛的烈焰，但由于距离天高地远，看起来只像是一抹走失了的晚霞。
露希法正在「消化」那些被她收纳于体内的行星，准备将其转化成员备空气、清水，能供给生物栖息的大地。
此时，我终于真正理解了露希法的目的。
我不禁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疯狂了，比依格尔重建地球的理论还要疯狂，就算露希法是不坏不灭之身，但要取代整个宇宙，还要将为数万兆以上的行星、恒星、甚至无形的星云、星尘等等都改造成能让她的子民安居的所在，那可不是几百亿年就可了事的。
（难怪露希法要将自己的意识移出体外了，如此痛苦的折磨，就算是她也无法忍受……）
我把眼光从天边拉回，只见夏克斯坐骑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宽敞的隧道，隧道内的空间是扭曲的，那模样我以前看过，是露希法在自己体内开设的捷径。
我望了加百列一眼，驾着飞虎，冲进了隧道之中。
从隧道中坠出，我们落在一块宽敞光滑的水晶平台上，平台的样式和天堂的礼赞平台几乎一模一样。
「这里是……」我环顾四周，这儿的天空是深蓝色的，飘着黛黑色的云朵，云天颜色相近，几乎难以分辨，除此之外空荡开阔，不见有其他恶魔的身影。
「这里是地狱最上层的谒见台，最接近陛下宝座的地方。」夏克斯从隧道开口落下，他的三头龙现在只剩一颗头了，「你该感谢陛下慈悲为怀，连你这种不人不魔的货色，她都不吝让你来到宝座之前！」
「……」夏克斯脸色一变，收起了轻蔑的微笑，若无其事地道：「我已经把你送到指定的地点，陛下给我的命令就只有这样而已……」
散发冰冷光芒的锐利细剑穿过了光索的缝隙，刺进了我左边的腹部，好像针穿豆腐一样从背后透出。
焰声轰隆，一道旋转的火云从侧面逼来，夏克斯好整以暇地退回原地，躲过了加百列以单手施放的神剑华烙伐。
「哼，你是什么东西，时间到了没是你说的算？」夏克斯冷笑，两只眼睛散发寒光，在我和加百列脸上左右扫视。
夏克斯闻言大怒，背后的漆黑羽翼拍打得啪啪作响，但他却退得更远了，显然刚才的举动已经受到露希法的责备。
「什么？」我愕然道，「我们早已准备好了，她还想要等什么？」
「加百列？」我闻言，转头望向只剩下上半身的苍发天使长，「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雷下之意，加百列担心我其实仍和露希法沆瀣一气，但这也不能怪他，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相信自己，毕竟接受了露希法的力量之后，若非有依格尔的介入，我和夏克斯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原来如此，那个最后的步骤，就是自我牺牲吧？」
「不过……你该不会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在贪生怕死？」我皱眉道。
「这个问题只有露希法可以回答你。」我道，「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完成那最后一个步骤吧。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难道你以为凭我们两个能对露希法造成什么威胁？」
加百列将左手的华烙伐抛在地上，他的胸口前有一股光明聚集，而他的身体在光明的照耀下，却显得越来越模糊。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毫不犹豫地道，幽影如蛟，无声无息的扑向加百列，将苍发的天使长掩没在漆黑的泥浆之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幽影底下出来了……）
「愿天父看照我等……」加百列最后的一句话，听来极为微弱。
「啊啊啊啊！」我高声叫喊，两手用力抓着脑袋，极力抑制幽影的骚动，强行遏止那股失控的力量。
我朝着心中呐喊，而出人意料的是，那股力量竟然回应了我。
（……什么？）
漆黑的泥浆与清澈如雪的光流截然二分，不同的两种颜色在我的眼前形成一幅美妙的几何对称图形，就像是一双浑然天成的勾玉，完美地彼此镶合。
声音的主人飘浮在幽影构成的太极中心，她身上的铠甲一体成型，宛如肌肤的延伸，几乎像是为了衬托身体曲线而设计的一般，那洁白的表面好比精致的陶瓷制品，又光滑有如浮动的水银，不时散发着鲜红的火光。
「回答啊？谁是敌人？」穿着炽天使之镗的少女，和我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我好想杀人喔，快告诉我敌人是谁？」她挥舞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锐利长剑，不断问道。
孟一罪？」我颤声道，「你醒了？」
然而，附近只有一脸错愕的夏克斯而已。
「他妈的臭小鬼！把你老子当成什么了！」夏克斯亦大喝一声，细剑朝着喜罪拦腰一斩。
翻滚的火光取代了细剑的寒光，在空荡荡的平台上制造出一道浑浊的血肉断裂声。
「什……」夏克斯惊愕无比，连话也说不出来。
（是加百列的关系吗？他的力量唤醒了喜罪……还大幅增强了她的魔力？）
（锁炼……狂信者？）
（喜罪她……把我的魔素道具夺走了？）
我望着夏克斯的脑袋从空中咚地一声坠下，滚了好几圈，才在平台的一角停下。
「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我走到夏克斯的头颅旁边。
「麻烦你告诉露希法，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确不这么认为。」我道，捡起夏克斯的脑袋，往平台边缘走去，被喜罪乱剑剖开的伤口还隐隐发烫。
我道：「我突然想到，现在你已经不需要再监视我了，要是不杀你，就让你一直在露希法的体内飘荡，她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有你这号人物来。」
「不，你说得对，露希法根本不需要我们对她说什么，这是她的宇宙，没什么事情逃得过她的眼睛。」我笑道，信手一扔，让夏克斯的头颅朝着平台下方的万丈深渊落下。
「……你是谁啊？」待夏克斯的怒吼完全听不见后，喜罪提着火焰剑，一脸不解地往我身边靠近，「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我奇道。
「别想太多，我们不是敌人。还有，刚刚那个人叫做夏克斯，不是喜罪，喜罪是你的名字。」
「等一下！你还没回答我，你不是敌人的话，那是什么？」喜罪突然收起笑容，怒道，「别故意岔开话题啦！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真的吗？太好了！」喜罪笑得无比开怀，手舞足蹈，但很快又板起脸来，「等等！你又岔开话题！你说你是我的父亲，那父亲又是什么？」
「我……我才没忘……父亲就是朋友的一种吧！……不对？」喜罪边回答，边观察我的表情。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间，喜罪的身体整个静止了下来，她的视线从我的肩头往后穿过。
我眨了眨刚完成再生的眼睛，视野渐渐清晰，只见一枚高大的塔盾像堵墙一样挡在我和喜罪身前，盾的表面还冒着恶臭黑烟，四周的地面闪闪发光，平台的表面似乎被惊人的热量烧成了晶亮的玻璃。
「不知道，突然一颗火球就这样从那边飞了过来。」喜罪嘟着嘴道，「臭东西，我救了你耶，你该说什么？」
「哼……哼！」喜罪转过身去，一边掩饰脸上的得意，一边把那枚快要有三个人高的塔盾轻松举起，往右边一转。
「到底是谁啊！有胆子就出来！」喜罪挪开塔盾，对着平台外的幽暗夜空大喊。
这些碎块像万花筒般地缓缓旋转，最后聚集成一幅鲜明的画像。
（第七军军团长，裂地魔王刹帝利！）
画像的中央破裂开来，画像里头的白骨和火焰顿时宣泄而出，倾倒在平台上。
再往天上望去，四周的幽暗天空变得和画像的夜空一样，被火焰和鲜血染成了狰狞的红色，画里的颜料从那破洞中不断往外扩散。
轰然一声，他落在白骨焰流的中央，激起一圈滔天的滚烫涟漪，连脚底的平台都为之撼动。
「听说有一自不量力的蠢货打算挑战我等，就是你吗？」刹帝利喝问，他高大的身躯就像是屹立在火海中的铁塔，每说一句话，白骨焰流便像是畏惧他的声音似地往四周散溢。
「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刹帝利大喝，他两眼皱裂喷火，高举象鼻，一双弯曲的象牙锋利如刀，「你看来有点面熟，莫非就是那个叫做阿劫玛谛的东西？」
「不知感恩的下贱畜生！」刹帝利大步跨来，每一步都让我和喜罪在地上一弹，「本王听闻，陛下特地创设一国，只为了让你在其中醉生梦死，极尽享乐之事，如此优过，以地狱之广大，亦无二人！你胆敢恩将仇报！」
「喜罪，动手吧！你想怎么料理他都行！」我喊道。
刹帝利见状，一掌往喜罪打去。
「喔？小小一只苍蝇，竟然有这等力气？」刹帝利两眼圆睁，面露惊奇。
「有趣，本王就陪你玩玩！」刹帝利昂鼻大笑，左手往地下一挥，「你们去杀了那个不知感恩的畜生！」
我展开光索，击退第一波白骨士兵，但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源源不绝地涌上，没一会，我的四周便被白骨兵马团团包围了。
岂料这么一分心，刹帝利立刻将喜罪重重打在地上，她坠进炎流里，激起一团火花。
（谁管你了，少自作多情！只是你死了我会很麻烦而已！还有……别在我头里面讲话！）
「怎么了，小苍蝇！你不玩了吗？」刹帝利笑道。
「哈哈哈！这话有趣，你连本王的一只手都敌不过，要怎么让不死之身的本王受死？」刹帝利发出高亢的象鸣，接着平台轰然一震，我和周围的白骨士兵都被震上了半空。
（喜罪，你打得赢他吗？）
（狂信者在你那边，你应该知道用法吧？还有一个叫做万音号角的，就挂在你的腰上，不晓得有什么用，全都试试吧！）
「小苍蝇，你没别的招术了吗？」刹帝利开始感到厌烦了，「本王开始觉得无趣了，看来还是快快宰了你们两个，回去处理正事才好。」
满天的亡骸战士都停止了动作，噗通噗通地坠回了火海，恢复成无数白骨，甚至连刹帝利本人都呈现静止状态。
「主啊！这是万音号角的力量吗？」
「我也不晓得，但这是个好机会，」我道，「你不趁机对付那个一道嘲笑你的大块头？」
喜罪右手一翻，将万音之号角放回腰际，重新取出火焰剑。
「啊啊！」刹帝利猛地醒转，他张口咆哮，吐出有如巨木的火柱，逼得我们狼狈闪避。
「小苍蝇，你为什么会有米迦勒的号角！」刹帝利怒道，句把号角给本王！」另一只手扯住喜罪的手臂，眼见要将她活生生的扯裂。
「可恶……该死的大象！看我宰了你！」喜罪盛怒之下，抡起双剑便往刹帝利脸上挥去，岂料他浑身坚硬无比，连喜罪的火焰剑也砍不动。「别急着杀他，喜罪，」我飞至喜罪身边，「你叫他先变小点。」
「会的，你刚才不就用狂信者叫他放了你？」
喜罪半信半疑，再度使用狂信者发出指令。刹帝利哼了两声，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最后变得和我差不多大。（狂信者竟然对他有用……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为什么？要臣服也是臣服于我才对！」喜罪却道，「喂，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属……属下听命……」刹帝利用迟疑的口吻道。
「嗯，没想到狂信者竟然连魔王都能控制，这样一来，或许我们还有点胜机。」我道。
（只凭我们两人和露希法对抗可说足以卵击石，但如果我们能够以狂信者控制露希法手下的魔王，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
「哎晴，又不能杀了，你每次都这样。」喜罪不满地挥舞手中长剑，然后歪着头道：「嗯……大块头的样子怪怪的耶？」
「……兹伯大人……请原谅小人……」刹帝利嘴里迷迷糊糊地咕哝，简直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唔……好恶心的感觉喔……」喜罪面露不快，「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身上爬一样……」
（嗯……不对……那是……）
（原来……他早就已经在这里等我们了……我竟然完全没发现！）
「嗯？谁会出现啊？」喜罪反问道，之前她比我先一步掌握到刹帝利的魔力，现在面对远为强大的恶魔，却毫无警觉。
（虽然你是暂代阿查杰尔第七军军团总司令的职位……但你这个代理也未免干得太不称头了……）
（在陛下的眼前上演这种不入流的闹剧……这不是把我这个推荐你登上大位的人脸也丢光了吗？我看你该好好休息一会了……）
「不……大人，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刹帝利浑身黑汗如豆，颤声道。
在那蚊蝇般的声音消失之后，刹帝利便放声惨叫，千万人份的嗓音同时哀嚎起来，听了令人无比战栗。
眨眼间，刹帝利刚强的铁青身躯已经被毒虫吃得千疮百孔，化成一滩血肉糜浆，只剩颗象头在腐臭的血水中滚动，但很快地，连那颗头也被吃了个精光，鳞色虹绿的爬虫还在刹帝利的眼窝里进进出出。
主一罪！打起精神！」我喊道，「你不想变得和那个家伙一样吧！」
「振作一点！」我用力摇晃喜罪的双肩，「我们两个要同心协力，才能……」
低头一看，我不禁傻眼，只见我的左手五指化成了五条赤蛇，它们扭过头来，咬啮左手手臂，手肘以下已尽皆呈现紫黑水肿的状态。
我回过神来，光索往自己左肩卷去，喀啦一声，将左臂硬生生扯断，我咬着牙，尽管痛不欲生，却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注意敌人出现了没就好，别在意我……」我咬牙道，左肩的伤口没有复原，我必须用光索将伤口烫熟才能停止出血。
「哇……哇啊！」突然，她猛地振翅一飞，口里惊叫：「好多…好多虫！」
啪啦一声，只见眼前无数黑蓝蠢动，头脸手脚上爬满了奇形怪状的虫子，它们细长繁多的脚肢就像是纺织机一般地动个不停，整个平台会几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虫池了。
「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多虫子来？」喜罪难掩惊恐，「好恐怖喔……」
但我的喊话似乎无法解除喜罪心中的畏惧，她紧缩双肩，胆怯地望着天上那些像变形虫一样不断扩大缩小的黛黑云朵，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意。
「我不喜欢那个名字，总是让我在别人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吱吱喳喳地，一道由无数细微声响拼凑成的嗓音遥遥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没有礼貌，阿劫玛谛。」
但我很快便明白是什么让她这样了，我的右手变成了一头巨大的乌脚蜘蛛，生满钢毛的嘴钳还滴着透明的毒液。
但我没有坠进虫堆，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接住了。
「啊……啊……」我想要逃开，但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碎开一样，一动便痛不欲生，脑子里更陷入高热，完全无法思考。
「苍蝇王……」我气若游丝地道，用双腿不断推挤，但四周全都是虫，想逃也没地方逃，更何况我已经不剩半点力气了。
「喝啊！」喜罪大喝一声，炽天使之镗散发出刺眼的光波，将四周蠕动的爬虫吹散，也将我从病痛的深渊救出。
「小心……他就在这里，」我道，「你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苍蝇王……」
「我们上了他的当了……看到天上的黑云的时候，我就该发觉的……」我甩去额上的冷汗，「这里是苍蝇王毕艾尔兹伯的体内！」
「体内……」喜罪一听，脸色更差了，「我何怎么会进到敌人肚子里的？」
「把人说得和害虫一样，你们人类可真是比恶魔还不知礼数。」一身洁白的苍蝇王又从虫海中悄然而立，他的长相乍看之下和普通人没有两样，一头短短的黑色卷发显得光滑油亮，但越看却越令人毛骨悚然，那副身躯之下似乎隐藏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恐怖东西。
「让我问你一件事，阿劫玛谛，我们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苍蝇王面露微笑，道：「你怎么讲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样？」
「哼，所以是夏克斯这个混球在背后中伤我了？」毕艾尔兹伯笑得更开了，「等我和你们的事完了，或许去找他聊聊吧？」
苍蝇王将头一转，往喜罪脸上望去，接着两颗眼珠子突然一翻，变成一团漆黑的腹眼。
「小朋友，你知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参与你们的约会，最期待的是什么吗？」毕艾尔兹伯问道，他的嗓音带着一股像是蚊虫振翅的嗡嗡声。
「我最期待的是能再见到伟大的米迦勒一面，」苍蝇王高声道，「我想看看隔了这么久，他是不是还能打赢我？」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苍蝇王收起脸上的表情，一张脸宛如雕像般毫无情绪可书，晶亮的复眼更增恐怖。
「动手！」我大喊，但喜罪完全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我。
「喔……喔！」喜罪回过神来，双手火焰剑往地上一插，炽天使之镗绽放出灿烂的光辉，炽热的焰光以喜罪为中心，像龙卷风一样朝四周席卷。
「哇啊！」喜罪惨叫一声，她四周的毒虫突然变成了鲜红如火的毒蝎，它们完全不惧火焰，排山倒海地将喜罪压倒在地。
腹中一股撕绞剧痛，我低头一看，只见腰际的肉像是沸汤一样，无数水泡在肉里滚动，里头的畸形怪物体型虽小，口中却长满利齿，一瞬间，刹帝利最后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我完全无法反应，眼睁睁看着绿油油的虫子将我拦腰啃断。
咚地一声，我被他重重掷在喜罪身旁。
（别管我……有炽天使之皑，他伤不了你……）
「什么是最理想的生命型态？」立于不败之地的毕艾尔兹伯突然说道。
「仔细听，不然我立刻让你们变成一堆苍蝇！」苍蝇王怒道，这一怒，我好像被人扔进了冰河深处一样，顿时将我冻醒。
「我……我不知道……」我道，喉咙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一咳之下，竟吐出一团虫卵。
只见他手一横，一股强大的冲击透过喜罪传达到我的身上，我俩的幽影像是被巨石搅乱的池水，激起阵阵波涛。
「啊啊！」喜罪恢复成原来的天魔模样，她的白色幽影迅速和我的黑色幽影合而为一，苍蝇王似是将她打回了我的意识之中。
「……喜罪……」我惊恐万分，一时之间吓呆了。
眼见他就要痛下杀手，我终于回过神来，幽影一卷，将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喜罪收回。
「回答我的问题，阿劫玛谛，」苍蝇王笑道，「等你有了正确的认识，懂得如何尊敬高贵的恶魔之后，我们才继续下去。」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毕艾尔兹伯不耐烦地道，「如果你想死得痛快，就快点回答我！」
「最理想的生命型态，是最能适应外界环境变化的型态，」毕艾尔兹伯长篇大论起来，「如果空气中充满了硫酸，它就要学会如何呼吸硫酸，如果大海全都是水银，它就要学会如何不在其中溺死。」
毕艾尔兹伯猛然站起，一把扣着我的脑袋，重重往地面一压，压死了不少虫子。
「看看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肉身变成什么样了？」毕艾尔兹伯冷笑道，「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变成苍蝇幼虫的饵食太过屈辱，不过我觉得给你这种待遇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放心，不会痛的，它们的唾液里充满了麻药，你什么都感觉不到。」毕艾尔兹伯柔声道，「如果一切顺利，在你的头骨被这些小宝贝的消化液给融化之前，你都不会死。」
（结束了吗？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依格尔……难道这就是你的安排？）
「啊啊啊啊！」猛然间，宛如烙铁般的滚烫剧痛在我全身各处同时传来，我痛得从地上弹了起来。
「幸运的畜生，」苍蝇王去而复退，他恨恨地道：「陛下为何对你此仁慈！」
我站在空无一物的平台上，手脚完好，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露希法！快现身吧！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我对着空荡的平台喊道。
（平台在动……它在往上升！）
只见那颗高高悬挂在地狱中心的蓝色光球现在裂了开来，露出隐藏在光球内部的巨大门扉，平台正以惊人的速度笔直冲向那扇门，两者之间的距离出奇之近。
风声呼啸，平台撞进了巨大门扉之内，迎面扑来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茫茫云海。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厚云雾中，我就这么飘荡着，直到我的脚踏上了一道宽敞的台阶。
突然，刺眼的日光从正前方的云雾深处洒出，驱走了附近迤逦的云朵，将四周的景象照耀得一清二楚。
在我的正前方，日光的发源处，则是一用不知名的金属打造的洁白宝座，不论大小、外观，皆最为雄伟壮丽，有如山脉主峰。
声响未息，接着是右首最末，然后是左首倒数第二、右首倒数第二，如此连串，转眼间十二张宝座都坐满了人。
「……苍蝇王！」我赫然发现，毕艾尔兹伯就坐在左首第一张宝座上。
宝座上的魔王们云一不发，只是瞪着我。
我恍然大悟，将目光转向中央那张最为华丽的洁白宝座。
突然，十三车团长一齐转头，望向露希法的宝座。
一个比军团长还要大上两倍的人物，缓缓从宝座上浮现出来，正是万魔之长——露希法。
十三车团长同时站起，散发的气势瞬间将整座宝殿的云雾都吹散了。
然后，露希法将目光移向了我，似乎她只要这么一看，我便会失去所有力量。
（不……我还没……我还没认输……）我开口，但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不……我还没输……）我用力挥舞双手，深恐他们根本看不见我。
「现在我要将你分成十二等分，分配给在场的十三车团长。」露希法不带情绪地道，「他们会各取所需，而你将同时品尝十二种无边痛苦，你将成为蛆虫的饵食，你会被火焰吞噬，被冰霜冻结，被利刃分尸，被乱蹄踏死，被百万幽魂凌迟，你最爱的人会在你的眼前不断重复遭受杀害和侵犯。」
露希法用力在宝座的扶手上一拍，人便消失了。
（我的身体……我要裂开了……啊啊！）
「哈哈哈哈！你是我的了，阿劫玛谛！」我听见苍蝇王发出嗡嗡嗡的笑声。
喜罪的悲鸣不断响起，想必幽影之中的情况也是惨不忍睹。
就我失去所有希望的这一刻，一道鲜明的记忆突然浮现。
「你问我愿付出多少去把失去的一切买回来？别笑死人了，我愿付出多少？我愿意付出全部！全部！不管你要我的什么东西，手脚眼耳也好，心念意志也好，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犹豫的！」我喊着回答。
「不……你还有所保留……」
（谁？是谁！你是米迦勒吗？）
（我还有所保留……？）
（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加以抗拒的话……）
「啊啊啊啊！」我用残缺不全的嘴巴大喊。
一股不同于露希法的力量开始从内部拉扯，将我四分五裂的躯体和幽影一个一个地从十二军团长手中夺回。
「我什么都没做！该问的是你们这些贪婪有如猪狗的笨蛋才对！」苍蝇王高声反驳。
「啊啊……啊啊啊啊！」恢复原状的我并没有得到解脱，幽影化成汹涌的光流，再度试图从内部撕裂我的身体。
魔王们的巨掌发出雷鸣般的轰隆声，将我头顶的天空遮蔽，黑压压地落了下来。
「什么？」、「是什么人！」魔王们发出惊讶的叫声。
「毕艾尔兹伯、阿斯塔罗丝、萨达纳吉亚、路西佛杰、雹尔雷狄……还有不少老朋友……」被深埋在我意识底端的声音，如今就在我耳边响起。
击倒众魔王的光流凝聚起来，成了一个人形，缓缓降落在我的身边。
「喜罪……喜罪？」我惊道，她长得和喜罪一模一样。
「欧梅加？你不是米迦勒？」我又是一惊，问道。
「所以……你可以救我吗？」
「先帮我把身体复原吧……」我道，身上能动的地方只剩下眼珠和嘴巴，「这样我根本无法动弹……」
突然，欧梅加伸出右手，挡下了什么东西，接着只见火光冲天，大气震动，十二军团长都已经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将我们包围，他们的影子让四周都陷入黑暗。
下我当然知道你们的名字，因为我看着你们从天父的宝座下诞生，又看着你们跟随路西华利坠入地狱。」欧梅加答道。
欧梅加伸出左手，竟然就这么挡下了苍蝇王有如巨岩的拳头。
只见她背后的云气化成光索，刺进了毕艾尔兹伯体内，接着猛然抽回，将之前被抢走的炽天使之镘、万音号角，以及狂信者一举夺回。
「你……你究竟是谁？」苍蝇王难掩惊愕，厉声问道。
「快打倒她，要是被陛下知道，我们会遭到严厉处罚的！」毕艾尔兹伯对其他魔王喊道。
欧梅加好整以暇的取下腰间的万音号角，置于嘴边。
天使们冲进了魔王的体内，十二军团长的躯体随即鼓涨如球，耀眼的光从他们的口鼻之中溢出。
接着，就在同一个瞬间，十二军团长的身体像气球一样地破了开来，无匹的汹涌光流朝着宝殿外奔去，转眼之间洗尽了辉煌灿烂的庭柱屋梁，以及十三车团长的黄金宝座。
唯一不变的，只有露希法依旧屹立不摇的洁白宝座。
我花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他们就是原来的十二军团长！他们从魔王恢复成天使了！
十二位天使点点头，缓缓起身，张开宽大的雪白羽翼，往上空飞升。
「别着急，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的名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欧梅加微笑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仗。」
「最后一仗？等等，依格尔跟我说，战胜露希法后，他宣让所有人再次重生……」
宛如黑云的恶魔大军接着从空间破洞里涌出，源源不绝，好似永无止境。
轰然一声，连米迦勒的塔盾也挡不住露希法的雷电，黄金光刀击破了塔盾，截断了欧梅加的右手。
「连炽天使的装备都挡不住……天父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路西华利会变成现在这个怪物吧？」欧梅加脸色不变，笑道。
七头龙缓缓降到了我们的面前，其中一颗戴着王冠的龙头朝我们滑来，露希法便坐在那王冠之中。
「路西华利，你没有见过我，」欧梅加回答，丝毫不惧，「但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